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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勝者為王

朝歌的百花谷間,無聲無息,又添了新墳兩座。

王府里,沒了追蝴蝶的倩影,沒了玉指敲算盤的脆響,生活過得如常,只是少了些什麼,再也回不來。

白玉承向朝廷告了假,所有的公務都放到了家中。心中常常思念著一個人,但又不敢再去見她。

而姬憐美,終日躺在床上,身邊任何利器皆數被眠付撤走了,門口還有兩個派來的看守。四周鶯燕啼鳴,朗月當空,風景甚好。好像一個美麗的金鳥籠,她就是那只飛不出去的金絲雀,就連自己的生死,都不能由自己掌控。

這樣的狀態,維持了近半個月

蕭宇像往常一樣,上街采購府中的食材,正在菜攤挑選蔬菜的時候,忽而听到了左鄰右舍間的談話。

「哎哎,你們听說了沒啊,咱當朝的陛下,要駕崩了」

「啊?這怎麼可能啊,前幾日醉紅樓的老鴇還說,陛下上他們家去找了姑娘這話可胡謅不得,萬一被誰听得去,那可是要殺頭的。」

「怎會是胡謅的?方才來買藥材的小太監說,陛下已經臥病不起好幾日,眼看著就要不行啦」

這些小道消息或真或假,但所謂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蕭宇撒腿便往王府跑去,連買菜的事兒都給忘了。

沁雪園中,白玉承坐在書桌前,描摹著一幅女子的畫像。

蕭宇氣喘吁吁地跑到白玉承跟前,一把撤走了他面前的畫卷。

「殿下,都什麼時候了您還有心情在這兒寫寫畫畫?您快上宮里去看看吧,陛下他」

話音未落,門外忽然響起一陣沉悶的鐘聲。

白玉承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

「喪龍鐘?」

鐘聲沉悶,響徹整個姑蘇城。

不多不少,正好九聲。

「殿下」蕭宇沒有將話說下去。

喪龍鐘九響,正是天子歸天之意。

「備馬,進宮。」白玉承吩咐道。

他很早之前就注意到,宋帝被公子玉心下了微量的蠱心毒,但他怎麼能相信,公子玉心雖然暴虐,但不至于會無情到做弒父殺君的事。

他怎麼能在最關鍵的時刻松懈下來,沉浸在傷痛里,讓敵人有機可乘?

馬車一路飛奔入宮。

宣室內,龍床上穿著金色龍袍的人已駕鶴西去,尚且中年,胡子和頭發還是紅棕色的,雙目微睜,一只手還保持著凌空的姿勢,像是要挽留什麼。

周圍圍了一圈的皇子,太監,丫鬟,還有大臣,個個掩面欲泣。

可這些人當中,誰是真的傷心,誰暗地里在竊喜,又有誰說得準呢?

白玉承從殿外一下子沖進內室,撲倒在宋帝的床前。

雖然這個男人,辜負了她的母妃,也沒有參與他的童年,更沒有給予過他絲毫關愛,但歸根結底,他終究是他的父親。

父皇兒臣來晚了」白玉承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公子玉心跪在一旁,目光一直瞟向白玉承,眼神中寫滿了輕蔑和得意。

方才還跪在一邊鬼哭狼嚎的小太監,見白玉承到場了,立刻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站起身來宣讀宋帝留下的遺詔。

「奉天承運,吾王詔曰︰吾兒玉承,智謀過人,戰功赫赫。吾兒玉心,孝順體恤,聰明果敢,此二人皆乃國之棟梁,吾之臂膀也。奈何天上星君召吾離去,吾國不可一日無主。遂吾決意,由皇後嫡出長子,公子玉心,繼承吾位,長子玉承雖為庶出,但才智過人,特封承王,輔佐新君。布告天下,咸使聞知。」

遺詔到此,便算是結束了。

白玉承的牙間傳來一陣咯吱聲。

父皇想要的新王,從來都不是誰更優秀,而是誰,流淌著他純正的血液

他苦心孤詣十幾年,但還是輸了。

「參見新王,新王百福俱安,壽與天齊。」在場的所有人都重新下跪,齊刷刷地沖著公子玉心磕頭。

公子玉心滿足地享受著眾人的頂禮膜拜,目光又落向了白玉承。

「王兄,你不拜我,是不服氣父皇的決斷嗎?」他的語氣極為輕挑。

「父皇,真的是這麼說的?」

「當然了,在場的那麼多人都听見了,我總不能作假吧。」

「對啊,承王,你這是不滿意先帝的安排,還是覺得我們所有人都在欺瞞你?」公子玉心的心月復指著白玉承大聲質疑道。

「對啊,承王,你只是妾室所生,能繼承我們大宋王位的,只能是皇後娘娘的嫡親長子,你不會自恃才高,連老祖宗的規矩都忘了吧?」

「承王,你為何不跪新王,你要造反嗎?」

朝野上下,一片反對之聲。

人就是這樣,你有價值的時候 他們拼了命的巴結你,你幫不了他們了,就一個勁兒地唾罵你,好像這樣他們心里就能過得舒坦似的。

「誰想讓殿下下跪!」殿外傳來一陣低沉的咆哮。

司徒澈帶領著一支長矛軍隊從外殿包抄,闖入內室。他將手中的劍指向公子玉心,冷笑道︰

「公子玉心,就憑你這樣的貨色也想讓我家殿下來跪你,真是痴心妄想!你給先帝下毒,弒父殺君,罪無可恕,像你這樣的小人,連一條狗,都不屑于來跪你。」

「司徒澈,你你你,你這是誹謗,論罪,當誅啊」一個大臣鼓起勇氣上前質問,手還微微顫抖著。

「好!有魄力!不愧是司徒老將軍的孫子,我喜歡。」一直沉默的公子玉心大笑著拍了拍雙手。

「司徒,誰讓你來的,快帶著將士們出去!」白玉承命令道。

「殿下,我和兄弟們,今日就是死,也不會讓您受這般侮辱,讓您跪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你們說,是不是!」

「是!」百人軍團的吶喊聲,沖破雲霄,散發著誓死不從的傲氣。

「夠了,你們誰都不準往前一步,不然,軍法處置!」白玉承深吸一口氣,將雙膝挪向公子玉心的方向,沉重地俯去,高傲的腦袋貼在了地上。

公子玉心的嘴角向上揚起,眼中滿是不屑和得意。

白玉承低頭了,聲音卻是一如既往的沉穩︰「承王玉承,叩見新王。是臣管教不力,讓下屬這般胡鬧。陛下若要責罰,請罰我一人,這些將士都是保家衛國的好男兒,莫要濫殺無辜,讓忠臣寒了心。」

司徒澈不甘地沖上前,一把將白玉承從地上拉起來。

「殿下,我不許你跪他!您身份高貴,是我們百萬將士的首領。您的跪拜,他這種低端的人,承受不起!」司徒澈無畏地看著公子玉心,字字鏗鏘,不留情面。

「陛下,請放他們離開,所有後果,臣願一力承擔。」

公子玉心揉了揉太陽穴,一副十分頭疼的模樣。

「嘶誰說我要體罰你們了?吾像這麼小氣的人嗎?司徒澈,你的確是個鐵骨錚錚的硬漢子,很好,我很欣賞。從即日起,封司徒澈為一品驃騎大將軍,統帥千軍萬馬,位高宰相!」

很明顯,公子玉心是想將司徒澈收為己用。試想,這樣的條件有什麼人會拒絕?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是多少人一輩子都求不來的夢想。

司徒澈輕蔑地一笑︰「我的主子,生死,都只有白玉承一人。」

「司徒啊你敬酒不吃吃罰酒,就休怪我不給司徒老將軍面子。來人啊!」應聲上前兩個侍衛,「把司徒澈綁起來,丟到大牢里去。如果他還敢出言不遜,就打折他的腿,直到他肯跪下來為止!」

「憑你這兩句話就想嚇唬我,爺可不是被嚇大的。」司徒澈輕輕松松便甩開了兩名侍衛,回過身去,單膝跪倒在白玉承面前,雙手抱拳︰

「殿下,男兒膝下有黃金,司徒這一生,只拜您一人,也只追隨您一人。往後的日子,您多保重!」

「司徒,對不起」

司徒澈搖搖頭,淡淡地微笑了一下,「殿下,您沒有對不起我,為您做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況且,就算我今日不來鬧這一出,公子玉心遲早都會找上我。與其做困獸之斗,不如大膽赴死。」

司徒澈起身,向天牢的方向走去,包圍宮殿的百余將士皆舉著長矛,俯首,單膝下跪,送別他們的將領。

青年將領一身黑鎧,手握長劍,逆光踽踽而行,留段勻稱的背影。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公子玉心冷漠地看著兩人生死訣別,內心的嫉妒使他的面龐都有些扭曲了。

憑什麼,你這樣的災星,憑什麼擁有能相伴一生的愛人,憑什麼擁有這樣至死不渝的死士。我絲毫不比你差,憑什麼這些,我都沒有!

「承王白玉承,從即日起,不得干涉朝政,上交虎符兵權,若有任何逆反之心,殺無赦!」公子玉心一揮衣袖,怒氣沖沖地離開了,身後跟了一群大臣太監。

有口無心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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