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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一醉累月輕王侯

「你的眼楮」

「沒錯,從昨天夜里我醒來,我的視力正已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直到現在,我已經完全失明了。」姒鏡塵說著說著,忽而劇烈地咳嗽起來。

「閣下,玉承學過一些醫術,讓我替你診脈吧。」

「不必了,我是習武之人,雖然不知道得的是什麼病,但我知道,我已經活不長了。而且,我不需要你的幫助。」

白玉承拉過姒鏡塵的手,不再理會他,細細診脈。

「現在,你是她唯一相信的人,如若照顧她的人不是你,我想,她也不會安心。」白玉承笑道。

如果現在姒鏡塵能夠看見的話,他一定會覺得不可思議,這個運籌帷幄的少年,此刻會露出如此無奈而失落的微笑。

雖然姒鏡塵的身體出現了異樣,可他的脈搏節奏緩和,是正血氣方剛的健康脈象。

白玉承眉頭微皺。

「閣下的脈象平穩有力,是再正常不過的脈象。據我診斷,閣下中的是蝕骨蟲之毒。閣下的日常飲食,可有什麼每日必食之物?」

「飲食並無偏好,我小時候傷了脾胃,所以每日必吃的,只有父皇賜予的雲頂茶。」

兩人相視一看,心中便有了數。

「看來,這是閣下發病的根源。此毒乃是曠世奇毒,至陰至毒,先是讓人失去五感,繼而喪失神智,最後會受萬蟲噬身,尸骨無存。並且,沒有解藥。」

「那我」

「至多五天。」

姒鏡塵沉默,一口白牙抵住嘴唇。

「白玉承,從前,我不怎麼喜歡你,而如今,你又是害我的母國陷入萬劫不復境地的罪魁禍首。我本想親手殺了你,以泄我心頭之憤。不過這件事,我也只能拜托你。請你別把我的狀況告訴姬憐美,這三天,我們會出發前往大梁,在此期間,如若我的身體出現了異樣,請你,立刻殺了我。」

「好,我答應你。不過你無法視物,姬憐美必定會看出端倪。」

「無礙,我自幼習武,可听聲辯位。」

「既然如此,祝閣下好運。」

白玉承說完這些,便轉身離開了。

每走一步,他的笑容就愈發深刻。他擅長洞悉人心,又怎會不知道姒鏡塵的為人。

姒鏡塵的性子剛正不阿,愛恨分明,且從不求人。他作為這場變故的罪魁禍首,姒鏡塵定恨他入骨,不死不休地追殺他。可是,他沒有。

此番談話,他句句提及的,都是一個人的名字。他不擔心自己的死活,只擔心他離開了,她是否能安好。甚至能放下仇恨,開口請求自己的敵人。所想所做,不是為了利益,而是純粹的感情。

白玉承走至密林深處,拔劍出竅。幽幽容顏,森森劍影,伴著四面楚歌的韻律。劍法剛柔相生,環環相扣,奇快無比,掃起一地枯落的竹葉。

他就站立在期間,看著竹葉迎著月光緩緩下落,心中思緒萬千。

這或許,就是你們所言的愛情,而我,天生無心無情,永

遠也不會懂

次日,日上三竿,姬憐美還在呼呼大睡,一點都不像大難當頭嚷嚷著要逃跑的人。

姒鏡塵模索著走到她的床邊,听到了細微的呼吸聲,不由得嘴角向上一彎。

「真是的,明明昨夜那麼慌張惶恐的,還能睡這麼香。」姒鏡塵一敲她的腦瓜,硬生生將她拍醒,道,「飯做好了,起來吃飯。」

「哦?你堂堂一個王爺,居然還會做飯?」姬憐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不滿地調侃他。

姒鏡塵當然不會做飯,最多,也就是在後廚見廚娘們做過一次。而且,莫說是做飯,就連找到食材,也費了他不少功夫。

他如今目不能視,雖然他能靠听覺打到獵物,但他無法判斷獵物死後掉落在何處,只能靠模索尋找。好不容易可以開始做飯了,他又費了好大的勁兒去燒柴挑水,就連調料都不認得,只能油鹽醬醋地亂放一氣。

尋常人家簡單的一頓飯,他足足做了三個時辰,從天蒙蒙亮一直到日上三竿。

當然,呼呼大睡的姬憐美,什麼都不知道。

除了媽媽,還是第一次有人特地去做飯給她吃,她本懷著感恩的心走到餐桌邊,在看見那些佳肴的時候瞬間心如死灰。

吃飯用的小木桌上,橫七豎八地擺了四道菜,都是黑不溜秋的,有一條看起來像是魚的東西已經被燒的連骨頭都酥軟發黑了。

這廚藝,和當初的藥仙有的一拼。

姬憐美咽了口口水,猶豫著說道︰「姒鏡塵,我們是不是有什麼過節啊。」

「沒有啊,怎麼了。」姒鏡塵好奇。

「我覺得,吃了這頓飯,我可以見到我死去的外婆」

姒鏡塵對她翻了個白眼。這擺明就是嫌棄他做的飯,好歹這是本王第一次給別人做飯,就算嫌棄也別表現得這麼明顯啊。

「切,本王長得這麼帥,做的菜丑一點,又沒什麼關系,算了算了啦,你不吃我吃啊。」

姒鏡塵將食物送到嘴邊,一嚼,卻如飲白水,寡淡無味。

他近段時日多好辣口之食,此番還在菜肴中抓了許多辣椒,即便雙目不能視物,看不清放的是什麼東西,也不該是這樣淡若白水的滋味。

「看來,我已經慢慢失去味覺了。」姒鏡塵心想。

姬憐美見他吃了那不明物體後表情神色都挺正常,在饑餓的驅使下,她忍不住想嘗試一下。然而那看起來像紅燒肉的東西入口後又酸又澀,姬憐美忙將它吐出來。她狐疑地又看了一眼姒鏡塵,然而他似乎一點兒都不覺得這東西難吃。

「姒鏡塵,這好吃嗎?」

「啊?還行。」姒鏡塵的心思都放在了他失去感官的事兒上,沒有听清姬憐美的問題便隨意搪塞過去了。

姬憐美听聞此言,心中一陣疑惑,難道古人的味蕾長得和現代人不太一樣嗎?還是這王爺死要面子,故意裝淡定?嗯,按他的性格,應該是後者吧。

罷了,還是不要戳穿他了,比較這也是人家的一片

好意嘛。姬憐美咬咬牙,硬是將半生不熟的米飯扒拉進口中。

被毒死,也比被餓死強啊。

這樣平淡的日子,不知道還能維持多久,姒鏡塵笑笑。就這樣同她斗斗嘴,吵吵架,倒也挺好的。接下來只會越來越難熬,因為他會逐漸喪失所有的感官,最後喪失理智,癲狂而死。

大梁雖好,可我余生所剩的時間卻不夠再陪你走那一遭。 對不起了,憐美,我注定不能陪你去大梁。

飯後,姬憐美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從馬廄牽來馬匹,裝好馬車,對姒鏡塵說道︰「事不宜遲,我們馬上出發去大梁吧。」

馬車一路走過蜿蜒的山間小巷,來到集市後,姒鏡塵忽而下車,對姬憐美說︰「你在車上等等,我去尋個馬夫來駕車。」

「為何要尋個馬夫?咱們這一路還需花費很多的錢糧,可身上的盤纏已經不多啦。若是找個馬夫來駕車,恐怕還沒到大梁,我們就得餓死在半路上了。」

「我們此行,還需提防些劉宋和白玉承的人馬,若駕車的只有我一人,舟車勞頓的,到了需要逃跑的時候咱們就沒力氣月兌逃了。」姒鏡塵寬慰她道。

姒鏡塵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其實是因為集市上人聲嘈雜,他難以再靠听覺來辨別方向了。為了不讓姬憐美發現他已經看不見了,就只能找人代替他駕車。

姬憐美轉念一想︰他說的也對,如果沒有姒鏡塵的武功,正面遇上大宋的兵馬,我們怕是插翅難飛。況且,就算是餓死,也比被吳國的兵官抓回去殺了強。

「那好吧,你快去快回。」姬憐美對他說。

不一會兒,姒鏡塵便尋來一位馬夫。三十出頭的樣子,相貌平平,老舊的斗笠遮住了他大部分的臉孔。留著略長的胡子,一身的粗麻布服,粗糙硬實的手上握著一根長鞭。

一般古裝劇里,這樣扮相的人,肯定是非奸即盜。

姬憐美瞧他好生眼熟,倒不是因為外貌,而是周身縈繞的氣質,有些似曾相識。

「先生,您姓甚名誰?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姬憐美問。

謝長風一模胡須,呵呵笑道︰「老夫名為謝長風,常年在這荊州一帶拉車為生,還從未去過什麼別的地方,小姐若非荊州人士的話,想必是認錯了。」

「憐美,你放心吧,謝師傅是車行技術最好的車夫,由他送我們去大梁,定是沒問題的。」姒鏡塵拍拍謝長風的肩膀,似乎很是信賴他。

既然連姒鏡塵都開口了,姬憐美也不好意思再推月兌。

可她對于這個名叫謝長風的車夫,依舊保持著格外的警惕,半路上也沒少折騰這「老人家」。不過謝長風也很有長輩的寬容,從不同她計較,照樣每日笑盈盈的。這一來二去,姬憐美也覺得好沒意思,就不再去招惹他了。

相比起姬憐美的打打鬧鬧閑然自適,姒鏡塵活的像極了兩面佛,在姬憐美面前,表現得一切如常,到夜深人靜之時,卻又默默嘆息。

縱使風波險惡,年華拘限,我亦醉笑陪你三千場,離殤永不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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