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承微笑著看向阿爾貝娜。
這個少女同他,果然是一路人,不喜歡虧欠,非有利可圖之事則不為。阿賽貝娜會來,不只是因單純的情感,更是因為吳越今日注定衰弱,趁機拉攏勝利的一方扳倒強國,分散平均各國勢力,才是明智之舉。
而姒子秋不甘戰敗,自刎而死。方才倒戈的文武官,見此時風向以變,慌忙跪下來對著姒鏡塵大喊陛下萬歲。
吳景公死了,大皇子死了,最有繼承權的,非二皇子姒鏡塵不可。
姒氏江山的重任,忽然壓在了他的身上,壓抑地他透不過氣來。這一聲萬歲,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然而,這並不是他想要的。
白玉承趁著姒鏡塵發愣的空檔,在他面前灑了一把迷香,由兩個黑衣人帶著從屋頂飛出去。,蕭翊歌也帶著姬憐美和一干將士撤離了皇宮。
「追,把新帝找回來,挾持新帝的人,一個都不要放過!」領頭的將軍舉劍命令剩下的吳國士兵。
阿賽貝娜跑到驚魂未定的拓拔寒身邊,輕聲喚他︰「阿父」
「啊,女兒啊,你可算來了,怎麼樣,那群人沒傷著你吧。」
「沒事,阿父,我很好。」阿賽貝娜看向姒玉承離開的方向,微微笑著。
白玉承,我想我們還會見面的。
百花谷,絕情崖。
姬憐美中途被蕭翊歌打昏,醒來時已躺在一處斷崖邊,身旁的少年背對著她而坐,明月的光暈使他的背影看起來一派蒼然。
姬憐美在他身邊盤腿坐下,遙遙地望著那皎潔的月色。
月下,白衣少年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薄唇輕啟,淡然地說道︰「你心中若有什麼疑問,便問吧。」
「已經知道答案的事情,何必再問呢?即使我再問一遍,這個答案也不會改變吧。」姬憐美說,「不過現在,吳國和劉國,我都回不去了。」
白玉承制造宮廷之亂,定與擴充疆域有關,接下來吳國必將戰亂不斷。而且,白玉承所殺的,是她名義上的親生父親,俗話說血濃于水,姬憐美心中多少還存有芥蒂。雖然這個人,負了母親,負了她,可他終歸是她的生父,即便他再怎麼笑里藏刀,殺人如麻,這層關系也無法改變。
「憐美,你願不願意和我回大宋?」白玉承輕握住姬憐美發涼的雙手,真摯地說。
姬憐美看著他的眼楮,沉默片刻,說道︰「你再給我點時間」
「我突然覺得有點悶,我想四處去轉轉。」
白玉承答應道︰「好。」
絕情崖的竹林,煙波浩渺,如夢似幻。夜晚皎潔的明月映照竹林,灑下一地斑駁的竹影。
白玉承的話一直在她耳邊回蕩,擾的她心緒不寧。
原本,重華殿一案解決,替母親洗刷冤屈之後,她就應該回去自己的時代了。離五星耀日還有一年多的時間,她孤身一人,絕不可能能在吳軍的追捕下隱匿這麼久。
那難道,和白玉承回大宋嗎?他乃是大宋的嫡長子,听說這一戰收服了吳國領域之後,他
就會被立為太子。而我,不過是個流亡的公主
姬憐美感到自卑。曾經這個她保護過的柔弱少年,一下子變成了統領三軍,威震一方的太子爺,這種反差實在是巨大。
正當姬憐美想得入神的時候,一只手從幽林暗處探出來,捂住了她的嘴巴。
這荒郊野嶺的,她就隨便出來逛逛,還真能遇到打劫的不成?
前世的時候,她最害怕的就是踫上劫財劫色最後還殺人滅口的匪徒。然而這種事,她二十多年沒踫上,如今穿越到了幾千年前,反被她撞見了,還偏偏挑她流亡在外身無分文的時候。
姬憐美不敢動,也不敢喊叫,生怕一個不小心,她就要交代在這兒了。
「噓,憐美姐姐,別怕,是我」耳邊傳來男孩稚女敕的聲音。
姬憐美大著膽子回過頭去,看到姬夏那張精致的女圭女圭臉,長長地嘆了口氣︰「原來是你啊,嚇死我了。你怎麼會在這里呢?」
「憐美姐姐,我是來救你回去的,白玉承呢?」姬夏問道。
「他?他在懸崖邊上。」
姬夏隱隱一笑,說︰「憐美姐姐,事不宜遲,我們趕緊走吧,。」說罷,他拉起姬憐美的手向竹林深處走去。
「夏,我們這是去哪啊」見憐美張望著四周,靜靜的看真著已陷入黑幕的森林,忽而刮起了一陣風,嗚嗚咽咽的,好像有人在哭,又有人在笑。
姬夏見四下無人,聞此言,忽然用力將姬憐美摔在地上,拔出長劍,劍鋒準確的指向她的心口。
「姬夏,你」
姬夏臉上的笑容逐漸扭曲起來,聲音也變得尖利沙啞︰「憐美姐姐,你沒有想到吧,我是奉父皇之命來殺你的。」
「殺我?為什麼。」
「哈哈哈,我的好姐姐,你不會毫無察覺吧,從把你送去和親的那一天起,父皇就一直計劃著,要來殺你啦,只不過你運氣好,每次都躲過了而已。」
姬憐美細細回想往事,聲音顫抖︰「這麼說,洛川一事,還有吳帝的壽宴,全都是父皇安排的?」
「看來姐姐的記性還真不錯。白玉承不在你身邊,你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你不可能從我手上逃月兌,我也不可能饒你性命。最後,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姬夏的眼中沒有猶豫。
看來,他說的都是真的,想要殺她的心,也是真的。
昔日那個純良可愛,黏著她一起玩耍的小男孩,不過是一年的光景,卻變成如今面目猙獰的模樣,將冰冷的刀劍指向她。
雖然和姬夏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姬憐美是發自內心的關懷和喜歡著這個並無血緣關系的弟弟。
「姬夏,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姬憐美質問道,「難道,你也是為了那個破皇位?」
「是。我想成為威震天下的王,我想保護我重要的人,而不是像如今這樣,眼見著母妃、兄長死去,也無能為力。」姬夏的眼眶中溢滿了血絲,神色激動。
姬夏的母親是楚國的長公主,和姒鏡塵的母親在同一年作為和親公主分
別嫁去了吳國和劉國。半年前,楚軍侵犯劉國邊境,劉康公將怒火發泄在姬夏的母親身上。他御駕親征,從楚人手中收復被奪走的領地,又將羋安悅斬首,砍下頭顱,掛在楚國邊城的城牆上。
而那個時候,姬夏就在現場,他被數十人按壓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劉康公怎樣虐殺自己的母妃,然後一刀砍下她的頭,卻無能為力。
從那一天起,姬夏明白了為什麼這麼多人都想要當帝王,遠至三國成立之初,近至自家兄弟之間。他們想要至高無上的權利,想要將命運把握在自己手中,想要保護自己心愛的人。只有成為一國之主,這些條件,才能得到滿足。
「父皇說了,只要殺了你,他會將劉國所有的軍隊都交由我管轄,我就能離皇位更進一步,我不想,再有在意的人死去了,憐美姐姐,對不起」
他手中的長劍顫抖,嘴角略微抽搐著,眼眸中恢復了澄淨的光芒。
歸根究底,姬夏依然是那個心地善良的姬夏,只是為了自己和身邊的人,他不得不選擇拋棄自己的良知,來為自己博取一條生路。
無論如何,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姬憐美突然就有些理解他了。
「憐美姐姐,是我對不起你,下輩子,我為你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姬夏握緊手中的劍,一刀將要劈砍下去。
樹林中忽然飄蕩起鬼魅一般的詭異笑聲,黑暗處,一個黑色人影漸漸浮現出來。
「你,你是誰?」姬夏問道。
那人只是呵呵地笑著,並不作答。這時此人已來到他們面前,姬夏出于自我保護,將手中的劍刺向那個人的身體。
但那個人像沒有實體一般,劍從他的身體中穿了出去。
他掐住姬夏的脖子,聲音機械一般沙啞,他說道︰「姬夏,劉國皇子,有帝王之命,可惜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
他這麼說著,手上的力道也隨之加重。姬夏的臉有慘白變成了青紫,手中的劍掉落在地上,雙手死死抵住自己的脖子。不一會兒,他便不再動彈。
姬憐美只覺眼前一片眩暈,想要叫喊卻喊不出聲來。
他將姬夏像丟垃圾一樣隨便的扔在地上。姬憐美跪著移至姬夏身邊,摟住他,顫抖著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鼻子下一探。
已經沒有呼吸了。
憤怒更勝過了恐懼,姬憐美的眼神肅殺一般冰冷,冷靜的問黑衣人︰「你為什麼殺姬夏,他不過是個孩子。」
那人的眼眸中綻放出獵鷹一般銳利狠毒的光芒,他嘎嘎怪笑著,對姬憐美說︰「我救了你,你應該感激我才對啊。而且,這個人死期以至,與其像歷史上那樣死于戰亂,還不如我來替他解月兌。你們,都應該感謝我啊」
「荒謬!一個人的生死,怎麼可能由你來定奪!你這是有悖人倫的畜生之舉,不要用你那充滿殺戮的心來定義人命。」姬憐美反駁道。
這人真是個瘋子。而且,就算姬夏想要殺她,那也是迫不得已的,他本來是個心地善良的孩子,只是在這個戰火紛飛的時代里,活下去真的太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