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你就是……」如許的情緒激動起來,壓抑著聲音里的顫抖。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言婆婆警惕的看了看周圍。
如許點了點頭,讓餃玉給她們安排了一個房間。如許帶著桃花一起進了屋子,言婆婆端坐在椅子上,姿態十分的優雅。
「我看婆婆不像是個普通的宮女……」如許打量了她一眼,話說出口才發覺有些唐突了。
「你說的沒錯……我本是上一位中諫書的女兒,只因我父親犯了皇上的忌諱,就被貶黜出京都,從此以後家道中落。後來父親郁郁而終,承蒙香妃娘娘眷顧,將我收養帶進宮中,才得以保全此身。」言婆婆看著如許,話說的很平靜。
「不瞞言婆婆,如許此次費盡心力尋你,不過就是為了查出當年的真相。姜太醫已經把娘娘真正的死因告訴我了,是他告訴讓我找到你。」如許握著雙拳,「當年在冷宮中到底發生了什麼?到底是誰害死了香妃娘娘?」
「當年我裝瘋賣傻,在冷宮里整整待了五年,才騙過她們的眼楮得以逃月兌。那件事我隱藏了將近二十年了,哪怕知道千霧長大了也沒有向他透露一分半點,就是怕千霧被牽涉其中。這件事哪怕是泄露一點風聲,也會招來殺身之禍!」
言婆婆言下之意是勸如許先想清楚,如果知道了當年事情的真相,那麼背負的危險是不可估量的。
「如許進京都就是為了此事來的。我早已經想好了,不成功便成仁。」如許看著她道。
言婆婆跟她對視了片刻,而後別開了目光,「那好,我就把當年發生的事情告訴你。只是你要答應我,在你沒有十成把握前,此事萬萬不能告訴千霧。」
如許鄭重的點了點頭,言婆婆便開始給她講述當年的事情。
「當年皇上把娘娘從永安寺接回來宮中,就把娘娘打入了冷宮。娘娘懷著身孕,想方設法的保護肚子里的孩子。不過咱們都看得出來,皇上對娘娘仍有舊情,雖是在冷宮中,但是吃穿用度還是按照妃位提供的。但是娘娘仍然很小心,凡是入口的食物都要用銀針探過。」
「我記得娘娘生孩子的時候,是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那一晚我去給娘娘找丟失的白玉耳環,爬進了娘娘的床底下。後來娘娘開始喊肚子疼,大家便按照娘娘的安排,先緊閉門戶嚴守消息,然後找來了宮中年長的姑姑為她接生……她疼的滿頭大汗,硬是撐著沒有喊出一聲。」言婆婆嘆了一口氣。
「後來兩個孩子生下來了,她立刻命人送出宮外,都未來得及看他們一眼……」
「等一下。」如許打斷了她,愣了愣問,「兩個孩子?不是一個嗎?」
言婆婆搖了搖頭,「是一對龍鳳雙胎。」
如許心里五味雜陳,點了點頭讓言婆婆繼續說。
「孩子剛剛被帶走,香妃娘娘正是最虛弱的時候……我正準備從床底下出來,又被娘娘伸手按回了床底。就在這個時候,安嬪娘娘便帶著人闖進了冷宮。」言婆婆頓了頓,似乎接下來的場面讓她十分不忍。
「安嬪娘娘詢問了孩子的去向,說是替皇上給香妃娘娘賜毒酒,香妃娘娘與她起了口舌之爭。當時我們都知道,娘娘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保護她的兩個孩子罷了。」
「後來安嬪被惹惱了,便命人把宮中的侍女都綁了起來。她一把把毒酒澆在娘娘頭上,而後拿過旁邊的紗簾……當著咱們的面把娘娘……活生生的勒死了!」言婆婆說到這里淚如雨下,一邊說著話,一邊抬起袖子擦拭眼淚。
「宮中伺候娘娘的老姑姑們當場崩潰了,大聲詛咒安嬪,被她灌了毒酒而後全部身亡……」言婆婆哭著搖了搖頭,「那時候我才意識到,為何娘娘不讓我從床底出去……她想保住我的命,也想保住這個真相。」
「後來我開始裝瘋,在冷宮里整日癲狂抽搐。姜太醫是我父親生前的好友,他偷偷來冷宮看我。給我看診的時候,我央求他幫我離開皇宮。後來他答應了……我從宮中出來之後,不想再拖累他,便自己獨自跑出來謀生了。」
言婆婆說完話,桃花遞過去一張手帕,「婆婆,您擦擦吧。」
婆婆模了模桃花的腦袋,接過了她手里的手帕。
如許听了之後有幾分驚恐,她沒想到那日跟她打麻將時笑的溫婉動人的安貴妃,竟然是這般的蛇蠍心腸。她眉頭深深皺起,心情十分沉重。
「我想知道娘娘那兩個孩子的去向,不知道婆婆可能提供一些信息?」如許問道。
言婆婆抹了抹眼淚道,「我隱約听到娘娘叫人把孩子送去永安寺……後來我出宮之後也去打听過,可永安寺當年的主持已經圓寂了,孩子的下落就成了迷,已經無從得知了。」
「不管如何,我也要去問一問。」如許馬上起身。
「大人!」言婆婆拉住她的袖子,「大人一定要小心貴妃娘娘,她不僅手段狠辣,而且還培養了許多眼線。你尤其要小心她的爪牙,當年貴妃為了排除異己,暗地里不知派宮中的侍女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
如許點了點頭,對言婆婆道,「婆婆千萬要小心,不要暴露自己的行蹤。寶華坊是安全的,我會派人暗地里保護你。」
言婆婆點點頭,如許便帶著桃花離開了包子鋪,先回了許府。
這頭宮里,琉璃將消息稟告給安貴妃,「娘娘,我們能用的刑都用了,可那人還是什麼都不說。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要是耽誤了娘娘的事就不好了。」
「之前讓你安插在永安寺的眼線你可還記得?」安貴妃悠閑的擺弄著花瓶里的紅梅,「現在我們就等著那人自投羅網,然後再派人把他殺了。」
她怨毒的眼神里有幾絲不甘心。當年香妃死後,她打探到了嬰兒的去向後,派人追到了永安寺。進去搜查了一圈,卻沒看見半點嬰兒的影子。
「娘娘已經料到那人會去永安寺?」琉璃受了傷,不便親自行動。于是低聲對身邊的另一個侍女說了幾句話,那個侍女點點頭,行了禮便退了下去。
「要是他查不到永安寺,那也沒什麼好擔心的……」安貴妃朱唇微勾,「要是查到了永安寺,那就只能讓他提前去見閻王了。」
所有知情人都以為是她私自殺害了香妃,覺得抓住了她的把柄。其實這並不是她一個人的罪過,真要算起來,當今的皇上也要算上一份。要不是他賜的毒酒,要不是他的縱容,她又怎麼可能在冷宮殺了香妃?又怎麼可能在犯了這麼大的事之後,還能全身而退?
當年所有對香妃的死因有猜忌的人,都選擇了緘口不言。這不是迫于皇上的壓迫,又是因為什麼?皇上對香妃的死不聞不問,這樣的態度已經告知眾人不要多管閑事,否則觸犯了龍鱗,人頭都難保。
這也是為什麼這麼多年,皇上對她恩寵不減的原因。她和皇上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他們是同一類人,最知道彼此之間的過往,也最能理解彼此之間的想法。這樣勝于情感的依賴,絕非其他人能比得上的。
這頭如許領著桃花先回了府上,把桃花安置在家中,自己帶了兩個侍衛去了永安寺。
他們到永安寺的時候,正好剛過午時。
彼時永安寺的主持正在宣講佛法,從寺廟的正殿里一直到樓梯口都坐滿了人,大部分是京都的信眾,六居庵的比丘尼們也來了。如許在人群中見到了她的五師姐,她削了頭發,戴著僧帽,正跟著那群比丘尼閉著眼打坐。
「五姐……」如許低聲喚了一聲。她心中忽然悲從中來,忍不住又紅了眼眶。
老五似乎有所感應一般,遠遠的回過頭望了她一眼,卻又認不出她,繼續回過頭安靜的打坐。
如許看著寺廟旁邊打坐的僧侶們,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香妃娘娘讓人送兩個孩子來永安寺,孩子餓了總要喝女乃,可永安寺里的都是僧人,既然是僧人又怎麼能照顧孩子呢?她覺得很疑惑,又看了看她五師姐,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好在宣講的佛法已經接近尾聲,如許等待了一刻時左右便結束了。大家都拜別了寺中的主持紛紛離去,如許趕緊快步跟著六居庵的比丘尼們,在台階下攔住了六居庵的那位年邁的師太。
「施主可是有什麼事嗎?」師太穿著灰布白衫,臂彎里挽著拂塵,面容慈祥十分和善的樣子。
「在下有一事要請問師太。不知當年宮中送來的兩個孩子,師太又將他們送往何處了?」如許恭敬的道。
那位師太的目光立刻嚴肅起來,這也印證了如許的猜測,「施主從哪里听說的這件事?」
「如許知道出家人不打誑語,師太必定不會隱瞞。只是在這里說恐怕不方便,能否換個地方?」如許低聲對師太說著,眼神左右瞥了幾眼。
那位師太打量了他一眼,又返回了永安寺,征得了寺廟里主持的同意,便領著如許來到了永安寺的一間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