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 顧時歡此刻也甚是聰明地乖乖閉嘴。因為錯信他人, 她吃過幾次虧了,這次便是再相信聾啞嬸子, 她也決定以沈雲琛是瞻。
他相信, 那麼她再相信。他不信, 那她也不會相信。
因三人都沒有說話, 屋子里便安靜得駭人了。
聾啞嬸子忽地想起了什麼,突然朝顧時歡身側的木櫥走去, 沈雲琛以為她沖著顧時歡來, 眼疾手快地做出了防御的姿勢。
聾啞嬸子忙擺手道︰「我只是差點忘了一樣東西——」
她說著,便在木櫥前面蹲下.身子, 一邊翻找一邊說道︰「李妃娘娘是宮里難得的大善人, 她不但幫過我幾次, 還賞過我一樣東西,是個瑪瑙項鏈, 不知六皇子殿下對它還有沒有印象,我記得有一段時間,李妃娘娘是經常佩戴的。我顛簸流離了這麼多年,再窮苦的時候, 我也沒當過這根項鏈,去營地前,我將它藏在了木櫥里……」
似乎藏得很深,聾啞嬸子又弓著身子,將頭鑽進去尋找。好一會兒之後, 她才鑽了出來,頭上臉上滿是灰塵,看上去很是狼狽,然而嘴角卻淡淡地勾起,手里卻攥著一條精致的瑪瑙項鏈︰「找到了。」
沈雲琛看到那根項鏈時,眼神驀地變了︰「這的確是母妃的項鏈。」
當年,他的母妃已經失寵多時了,沈順和再沒賞賜過她任何東西,原先賞賜的東西也都被她陸陸續續地賞給別人了,因此身邊珍貴精美的首飾越來越少,這根項鏈算是她戴得最久的東西之一了。
再加上沈雲琛本就記憶出眾,因此一看到這根項鏈,便全部想起來了。
他記得那時候他還問過項鏈的去向,因為母妃身上的首飾真的太少了。
當時,母妃只是笑道︰「賞給一個宮女了,小姑娘在宮里活著不容易,再過幾年就能回家了,往後還有大好的年華,那根項鏈跟著她比跟著我強。」
世事玄妙,沒想到眼前這個「聾啞嬸子」,竟就是當年的那個宮女。
聾啞嬸子又行了一個宮禮︰「活到今天,我已不懼死亡了。若是殿下您不相信我,那我便去黃泉找李妃娘娘贖罪,望她原諒我當年的懦弱無能。若是殿下願意相信我,也就留著這條命,等著看皇後以命償命的那一天!」
說完,她便舉起了手,將瑪瑙項鏈雙手奉上︰「這項鏈該物歸原主了。」
沈雲琛沉默一瞬,走上前去,將聾啞嬸子的手合了起來︰「母妃既然賞了你,便請嬸子好生收著我母妃的心意。當年的事,罪魁禍首不在你。」
他虛虛地將聾啞嬸子扶了起來,這意味著,他是信了她的。
聾啞嬸子長嘆一聲,壓在心頭多年的秘密和仇恨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說出來,她覺得輕松了很多。更何況,六皇子殿下如若替她母妃報仇的話,那麼她一家的血海深仇也可得報了,她心里又不禁有了一絲快意。
顧時歡心里也百感交集,趕緊走過去攙扶著聾啞嬸子,給她遞帕子擦淚。
看這聾啞嬸子的談吐,以前也是個受到教養極好的閨秀,又是家中的獨女,自然是被千嬌百寵著長大的。雖然在宮里耽誤了這麼些年,但是出來之後也未必沒有佳婿良緣,若是沒有皇後的追殺,她該是過得極為幸福安寧的,何至于像現在這樣裝聾作啞、當牛做馬、半生顛簸……
若是沒有這巨大的仇恨與不甘,她肯定也沒勇氣賭上性命說出當年的事。
至于對李妃娘娘的見死不救,顧時歡站在旁觀者的立場上,也不忍再苛責什麼,一邊是高高在上的皇後,一邊是冷宮失寵的妃子,有幾個人敢為了妃子對抗皇後呢……
只是那皇後著實可惡,為何李妃娘娘已經那樣可憐了,她還要趕盡殺絕?
或許真如蘇貴妃所言,那時候李妃娘娘要復寵了,皇後擔心自己的地位,所以痛下殺手?
顧時歡突然在心里冷笑一聲,怎麼可能,哪里來的復寵?全都是錯覺!李妃娘娘一死,沈順和便降了她的妃位下葬,還將阿琛送去了邊疆,害得天下人對她和阿琛議論紛紛,但凡有一絲情分,怎麼可能這般對待他們母子?!
沈雲琛見顧時歡面色淒淒,似乎要哭出來了,以為她因聾啞嬸子的事情感傷,忙將人攬了過來,在背上輕輕地拍了拍,抬頭對聾啞嬸子道︰「多謝嬸子告知當年真相,這仇我會連著你們曹家的一起,盡數要那些人償還。嬸子最好還是和從前一樣,就在營地後廚待著,不要離開月蘭,也少往天心鎮來了。家里的東西現在可收拾收拾,全搬到營地去。往後關于當年之事,我或許還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嗯,我明白。」親耳听到他會報仇,聾啞嬸子心里燃起希望,笑得臉上的絲絲皺紋都越發明顯了,「我這里沒什麼好收拾的,以後也不會再回來,就留在營地听候殿下差遣。」
沈雲琛點點頭︰「眼下我們該回去了。」
顧時歡被沈雲琛握著手帶著往外走,她終于從那莫名悲哀的情緒中平緩過來,突然停下腳步。
沈雲琛也隨之停下,疑惑地看著她。
顧時歡淺笑著在他唇上印了一個吻。
李妃娘娘那時候過得太可憐了,若是換成她,可不知道能不能撐下去。
好在她遇上的是沈雲琛,而不是沈順和。
沈雲琛一怔,正想托著她的腦袋加深這個吻,顧時歡卻像個狡猾的兔子,靈活地躲開了。
沈雲琛知道因有外人在,顧時歡便不好意思了,于是也沒有勉強,只是沉重的心情像是突然被注入陽光,輕松了不少。
*****
走出聾啞嬸子的屋舍,幾人要回到營地,必須又要穿過天心鎮的主街。
走至主街的天心鎮士兵駐守處,沈雲琛卻將聾啞嬸子交給了駐守士兵,吩咐他們明天將聾啞嬸子送回去。
雖然不知他為何這麼安排,但是聾啞嬸子很平靜地接受了。
顧時歡卻是一頭霧水,一邊跟著沈雲琛走,一邊忍不住問︰「我們一起過來的,為什麼不帶著嬸子一起走?你不是說叫她少待在營地以外麼……」
沈雲琛道︰「她沒事,我不放心你。」
「為何不放心我?」顧時歡蹙著眉頭,突然恍然大悟,「哦!你剛剛一直在演戲對不對?聾啞嬸子有問題,她在說假話!」
沈雲琛撫眉淡笑,一把將她拉了過來,牢牢圈在自己懷里。因他今日穿了暗色的披風,將披風一揚開,便整個兒包住了顧時歡。這姿勢極為親密無間,格外適合……密談。
「有人跟蹤我們。」
顧時歡愣了一瞬,下意識便道︰「皇後?」那聾啞嬸子便危險了啊!
「不是。」沈雲琛失笑,在她耳邊輕道,「眼下不宜多說,總之你別擔心,只管跟著我走。」
兩人臉上戴著防日光的布條,騎著慢悠悠的駱駝走在前面,隨他們前來的士兵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跟在後面,一行人按原路返回營地。
正是下午時分,日頭照得沙漠里的黃沙都泛著金閃閃的光,好在已是秋冬時節,倒不會覺得身上熱。
顧時歡知道這一路上肯定會發生什麼,卻不知道到底會發生什麼,因此不由得將心提了起來,雖然心里相信沈雲琛自有打算,但是未知的事情總免不了讓她東想西想,偏生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再多的疑問也只好悶在心里。
正胡思亂想著,沈雲琛在她耳邊道︰「從這里走回去的路上,會經過桑戈湖,就在那里,我們下去,去湖里。」
顧時歡眉眼一挑,隱約明白了他的打算。
桑戈湖是月蘭最大的湖,听說湖中心足足有五丈深,到底有沒有這麼深顧時歡不清楚,但是淹沒一個普通人卻是綽綽有余。
這個湖便在營地與天心鎮的路上,不但擔負著月蘭幾乎所有的補給,而且也是當地百姓心中的聖湖。
如果是通過跳入桑戈湖甩掉那些人,她倒是有自信可以閉氣好一會兒,但是……但是這不合情理啊,沈雲琛何時弱到不戰而逃的地步了?難道跟著他們的人實力很強?若是如此,沈雲琛又何必帶著他們出來白白送死,留在駐守士兵較多的天心鎮不好麼?再說了,萬一那些人也會泅水怎麼辦?那豈不是……
顧時歡滿月復狐疑,忍不住偏頭朝他看去。
沈雲琛淡淡地笑,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轉而又想起了往事,低聲含笑道︰「嬌嬌,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會泅水嗎?」
「當然還會!」顧時歡低低地回道,突地眼波一揚,不禁揶揄道,「這麼多年過去了,你不會還是旱鴨子吧?」
沈雲琛笑而不語,算是默認。
顧時歡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登時不覺得緊張,也不再疑惑了,總之沈雲琛這般冒險安排,一定自有他的道理,于是眉眼飛揚地睨著他︰「待會兒抓緊我,看我的!」
沈雲琛淡笑,在她耳邊輕道︰「多虧了有夫人在。」
顧時歡耳根一熱,不再理他。
不多時,一行人漸漸走近了桑戈湖,這里是一處開闊的綠洲,地勢比較低矮,四周環繞的沙丘像城牆一樣將桑戈湖圍在了里面,只有一處更加低矮,那便是桑戈湖里的水流出去的去向,也是顧時歡等人來的地方——天心鎮。
他們走入此處,就像從缺口進入了一個碗。
這樣的地形,極易遭受埋伏,只要從周圍沙丘往中間攻擊,簡直如同甕中捉鱉、探囊取物。所以,那些人如果目標是他們,肯定會選擇在此處出擊。
也難怪沈雲琛會讓她做好在桑戈湖下水的準備。
「那其他人呢?」在接近桑戈湖時,顧時歡仍忍不住低聲問了一句。她有些擔心沈雲琛有沒有將計劃告知跟來的士兵,也不知那些士兵是否會泅水。
沈雲琛帶著熱氣的呼吸在她耳際極快地掠過︰「不必擔心他們。」
他話音剛落,周圍幾個沙丘上突然悄無聲息地冒出十來個蒙面人,若非他們早有警覺,恐怕還發現不了他們。
這些蒙面人訓練有素地散開,立刻從背後拿出箭來,齊齊朝沈雲琛射過來。
「小心!」沈雲琛大叫一聲,將顧時歡護住,抽出駱駝上掛著的佩劍,刀鞘一出便擋開了一波弓箭,另一只手則模出一個軍中用以求救的沖天響,將它往空中放了出去,一聲厲響隨之綻放在天際。
駱駝也被弓箭射中好幾處,因而不堪重負地倒了下來,沈雲琛抱住顧時歡一蹬,從駱駝上翻身而下,同時又擋去一波攻勢。
士兵們見狀,立時紛紛靠攏過來,呈守衛之勢將他們包圍在里面,一刻不停地揮劍以擋開弓箭。
顧時歡被緊緊護在沈雲琛胸前,心里甚是焦急,甚至想沖上去幫他們,但是卻更明白她沖上去只是添亂拖後腿,現在這樣乖乖地依靠著他反而才能幫到他……
「呃——」沈雲琛突然悶哼一聲。
顧時歡回過神,便見沈雲琛左邊胸膛不斷溢出鮮血,甚是駭人!
「阿琛!」她大叫一聲,伸出手扶著他。
「去水里躲一躲……」沈雲琛一邊道,一邊仍護著她朝桑戈湖走去。
他們離桑戈湖只有幾丈之遙,有士兵在身後抵抗著弓箭,他們馬上便到了湖邊。
顧時歡驚慌道︰「不行!你是不是傷得很重?下水會更嚴重的!」
他流了很多血,現在首頁任務便是要給他止血,而一旦下水,血反而會流得更快……他會死的!
這時候,不知哪里又射來一只暗箭,沈雲琛再度沉聲哼了一聲,竟是腰部也中了一箭。
一股巨大的恐慌蔓上顧時歡的心頭,她顫抖著手伸過去︰「披風擋住了,我看不真切……你傷哪兒了?嚴重嗎?為什麼這麼多血……」
沈雲琛一把抓住她的手︰「夫人,靠你了。」
拉住她躍下桑戈湖!
身體一浸入冰涼的水里,顧時歡立刻清醒過來,驚慌失措暫時都丟到腦後,她只有一個念頭,沈雲琛不會泅水……
她正被沈雲琛抓著手,便立刻就勢更拉進了些,另一只手攀上他的肩膀,身子傾了過去,吻住了他,同時腳下劃動,帶著他往更深一些的地方去。
沈雲琛在泛著淺紅的湖水里緩緩睜開眼楮,與顧時歡四目相對,眼含笑意。
顧時歡又氣又急,往他身上四處打轉。他穿著深紅色的衣服,又加了一件披風,這會兒披風在水下飄蕩糾纏著,阻隔了她的視線,她也看不清沈雲琛傷在哪里,只能大概知道他傷到了胸部與月復部。
兩人浮起一片淡淡的紅,顧時歡知道,那是沈雲琛的溶在水中形成的血水——
他到底傷得有多重?
顧時歡眼角不由得沁出淚來,不過這些淚花的下場與可怖的鮮血無異,都溶進水里,轉瞬消失無蹤了……
人畢竟不是魚,縱使顧時歡擅水,但是兩人在水下仍舊沒有待太久。就在顧時歡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沈雲琛示意她可以上去了。
顧時歡也正擔心他在水里會不會血盡而亡,現在得了他的示意,不管岸上還有沒有那些人了,立刻蹬著水往上浮去。
浮出水面的時候,兩人緊貼著的唇才終于分開,顧時歡大大地吸了一口氣,轉過來看沈雲琛。
沈雲琛也已調整好呼吸,面色只是略顯蒼白,神色卻是淡定如常的。
顧時歡咬著唇,按捺住心里亂七八糟的擔憂,扶著他先往岸上走。
那些莫名其妙出現的蒙面人已經離去了,他們這邊的士兵除了各個身上都帶了些傷以外,倒是沒有折損的。見他們上岸了,這些士兵立刻迎了上來。
剛才的驚險過去,顧時歡松了一口氣,終于可以好好檢查沈雲琛的身體,她抖著手去掀他的披風,剛一張開嘴,哭腔便忍不住溢了出來︰「到底傷哪兒了……嚴、嚴重麼?」
她不禁打了個寒顫,剛剛那第一箭,好像是射到了沈雲琛的心口上……
這回,沈雲琛沒有像以往那樣,一邊攔著不讓她看,一邊寬慰她小傷而已,反倒一手給她擦了淚,一手主動解開了披風︰「此事說來話長,我沒有傷得太重,這兩次都是障眼法而已,看上去射到了要害,其實只是皮肉傷而已——別哭了,嗯?」
「……什、什麼?」顧時歡一時有些錯愕。
沈雲琛扔掉披風,身上的兩處箭傷已經停止流血,他心疼地看著顧時歡濕噠噠的衣裳︰「走吧。先回去,我細細跟你說。」
此處離營地已不遠,一行人徒步走了回去。
還未到營地,元毅父子便看到了他們,連忙上前接應。見沈雲琛身上負傷,兩人似是心知肚明,並無表現出任何詫異,只是連忙吩咐屬下去召大夫過來。
元青問道︰「殿下傷勢如何?」
沈雲琛搖頭︰「無妨。」
元毅道︰「那殿下先處理傷口,其余的就交給我了。」
沈雲琛沒有推辭︰「勞煩元叔了。晚上我再來主帳議事。」
元毅瞧了焦急的顧時歡一眼,這麼多天下來,他早已知道沈雲琛有多看重這個小姑娘,不由得在心里搖頭失笑。若是在以前,便是身上被捅了個窟窿,沈雲琛也會捂著窟窿先把事情商議妥當,現在卻是毫不推辭地先去休息,恐怕是急著去哄身邊的小嬌妻呢。
看上去少了幾分過往的理智,不過倒也說不上不好。
他記得他當初接手沈雲琛這個「燙手山芋」時,他整個人都散發著生人勿進的冷意,就像個遭逢仇敵的刺蝟,炸了一身的刺來保護自己。後來,一天天相處下來,這孩子才慢慢回歸他的本性——溫和有禮、內斂善良。
只不過,溫和的另一面便是疏離。
或許是由于從小的經歷,沈雲琛總是跟他們隔著一層什麼似的,或者可以這麼說,沈雲琛缺了一點俗世的氣息。
倒是這次他帶著這個小姑娘再次回到月蘭,卻是真切地讓人感覺到了,他是個有血有肉的大活人。
而讓他骨肉鮮活的人,便是顧時歡無誤了。
元毅有點感慨地笑了笑,拍著沈雲琛的肩膀︰「身體要緊,今晚就不議事了。橫豎西慶發難也不在這一兩天,不必著急。你和三丫頭好生休息。」
三丫頭,是他對顧時歡的稱呼。起初顧時歡還默默嫌棄這稱呼太土,後來卻是不知不覺接受了。
沈雲琛點點頭,天色也快暗了,或許真抽不出議事的時間了,便與顧時歡回了營帳,讓她先去沐浴,而後命廚房煮了姜湯,自己才快速地洗了個澡,這時候大夫連忙帶著藥箱過來了。
沈雲琛不甚在意地卸了上衣,讓丈夫涂藥。
他身上的兩處傷口,一個在看上去被利箭刺穿了胸膛,一個看上去被利箭戳穿了月復部,其實都是他利用暗色衣服和披風而刻意為之的障眼法,真正的傷口,其實只是擦著肋骨和腰部的皮肉傷而已。
顧時歡心不在焉地匆匆洗淨了身體,她闖進來時,大夫正在給沈雲琛上藥。
那兩處傷口便這樣猝不及防地袒露在她面前,她猛地一滯,慢慢的,一顆惴惴不安的心反倒落了地——
那傷口處翻開的皮肉看上去雖略顯猙獰,但是一看就知道這只是傷及皮肉,絕不會危及性命。
冷靜下來,她才真的相信,原來這一切真的只是沈雲琛的計劃,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到底在計劃什麼?
顧時歡頓時有種被蒙在鼓里的不滿,不過她沒有當著丈夫的面發作,只是壓抑著氣鼓鼓的心情坐到一邊,不去看他的傷口,也省下揣在心口的體貼關懷,故意喝了一口茶,將茶盞重重地「砸」在桌上。
沈雲琛失笑。
待丈夫走後,他才招手道︰「嬌嬌,來我這里。」
顧時歡拿喬,裝作沒听到。
沈雲琛徐徐地呼出一口氣︰「傷口……還是有點疼的,你不來瞧瞧麼?」
「疼死你好了!」顧時歡咬牙切齒地朝他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