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四的莊府算不得多熱鬧,因為李氏的父母早便雙亡,唯一的姐姐李妃娘娘也亡故多年,只有沈雲琛一個親佷兒。而姨父莊孟這邊, 更是一脈單傳,連親兄弟和親姊妹都沒有, 只好往上溯了幾輩, 邀了一些血緣稀薄的親戚以撐場面。
齊安停了馬車,在外面喊道︰「殿下、夫人,莊府到了。」
顧時歡掀開馬車簾子,回眸對沈雲琛道︰「你快去上朝吧,可別耽誤了時辰。」
因笈禮只邀女性親眷參加, 顧時歡本想自個兒來的, 結果他卻巴巴地跟著她上了馬車,還說正好去皇宮順路。
哪里順路了,分明繞了一條街。
「無妨。」沈雲琛走過來,自己先跳下了馬車, 朝她伸出手。
顧時歡今日穿得較為正式, 一襲繁瑣的淡粉色纏枝葡萄雙繞曲裾,手上戴了一只貴重的青玉鐲, 頭上鮮見地盤了一個墮馬髻,壓得她小小的腦袋如負千斤,臉上也化了較往日稍顯濃重和「老相」的妝容。她說她身為「表嫂」,應該有個長輩的樣子,所以特意這樣打扮,既顯得莊重,也不會奪了小姑娘的風頭。
真的不會奪了瑕表妹的風頭?
沈雲琛卻覺得,他的眼楮已經粘在她身上扯不下來了。
他的嬌嬌,便是特意換了一種老相的打扮,也是另外一種美,誰也掩不去她的光華。
還好笈禮都是女婦參加。
顧時歡提著裙角,見沈雲琛已經明顯出神了,心里便有些莫名的不快,她一個大活人站在他眼前,他怎麼看都不看,難道……難道她換了一種妝容打扮,便丑到一點都不吸引人了嗎?或者,他在想他正要及笄的瑕表妹?
想到這,顧時歡就忍不住嘟起了嘴,看都不看他伸出來的手,賭氣般地自己跳了下來。跳下來的時候,差點踩到裙角扭到腳。
沈雲琛一蹙,穩穩扶住了她︰「冒失。」
顧時歡道︰「你該去上朝了。難道你也想參加你瑕表妹的笈禮?」
沈雲琛失笑︰「我一個男子,去參加什麼笈禮啊。」
顧時歡見他絲毫沒听出她語氣中的不快來,心里更堵堵的了,果真是沙場上混慣了的莽夫,怎麼一點都听不懂別人的心思。
心思?
她才沒有什麼心思!
顧時歡在心里跺了一下腳,便不再理會他,張嘴喚道︰「秋霜,玉盤。」
秋霜和玉盤便一左一右地走到她身邊來。
此時,正在門口迎客的莊孟見到了他,連忙走了過來,笑道︰「賢佷。」復又看到一旁的顧時歡,她臉上還是少女一般俏生生的模樣,不過明顯是婦人打扮,便知了她的身份,又笑道︰「這些恐怕就是佷媳婦了吧。」
沈雲琛略笑了笑︰「正是。佷兒見過姨父。」
顧時歡之前一直不曾見過莊孟,這次是頭一回見他,只見他已經微微鶴發,但是精神矍鑠,還蓄著長胡子,談吐溫文爾雅,一看便是讀書人的模樣。
她听沈雲琛說過,雖然他極力為莊孟爭取官復原職,但是莊孟本身卻不是個貪慕權勢榮華之輩,對貶職的事情看得甚開,還反來勸解他別再為自己的事情憂心。因此顧時歡對莊孟很有好感。
她也盈盈一笑,行了個禮︰「時歡見過姨父。」
「哎哎。」莊孟連連應了,「賢佷與佷媳婦郎才女貌,真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啊。」
沈雲琛笑了一笑,與莊孟敘了兩句。
之後莊孟便去迎別的客人,沈雲琛則要去上朝了。
「晚上我來接你。」他對顧時歡道。
顧時歡昂著下巴笑道︰「誰早還不一定呢。倘或莊家的晚宴結束得早一些,我還傻巴巴地在這里等你麼。說得好像我找不到家似的。」
「好好好,你有理。」沈雲琛說不過她。
「那我先進去了,你趕緊上朝去。」
「嗯。」
顧時歡轉身進了莊府,秋霜在後頭笑道︰「知道的呢,知小姐你只是來莊府參加莊家小姐的笈禮,不知道的呢,見你和姑爺那依依不舍的勁兒,還以為你們要分別好幾年呢。」
「渾說。」顧時歡瞪了秋霜一眼。
哪里來的依依不舍的勁兒,秋霜的眼神恐怕出了問題。
她入了莊府後,便有莊府的嬤嬤前來︰「六皇子妃,笈禮尚未開始,請隨老奴往這邊走,前往後院休息。」
顧時歡點點頭,隨著嬤嬤往後院走。
才剛走入後院,便迎面遇上了姨母李氏。李氏今日是很忙的,等會兒還有一大攤子事情要辦,這會兒正得閑,本想歇息一會兒,卻見顧時歡來了,心思一動,便快步走過去,握住她的手︰「佷媳婦來了。」
她臉上掛著笑,很是熱情的樣子,跟上次截然不同。
顧時歡猜,她可能要跟自己說什麼話,不過,她也正好有話跟李氏說。于是也笑了︰「時歡見過姨母。」
李氏點點頭,對那嬤嬤說︰「你先下去吧,我帶六皇子妃去休息。」說著便攜了顧時歡的手往後院走去。
到了休息的屋子,那里頭的桌上擺了不少的瓜果茶酒。
李氏拉著她走進來,笑道︰「讓那兩個丫頭先退下吧,姨母同你說說心里話。」
顧時歡一挑眉,便讓秋霜和玉盤下去了。
「姨母有什麼話想說?」顧時歡盈盈笑著。
李氏微一猶豫,似乎沒想好怎麼說。
顧時歡便當機立斷,先發制人︰「今日,時歡倒是有幾句話想同姨母說,不知姨母想不想听。」
李氏便覺得奇了,忙道︰「你有什麼話,便同姨母說,姨母自然是想听的。」
顧時歡肅了容顏,道︰「先前我嫁給阿琛,並不知道上一輩的事,前幾日阿琛同我說了,我才知道有這麼一樁事。原來因為母妃的緣故,帶累了姨父和姨母,也難怪姨母瞧著我和阿琛都不順眼。」
李氏臉色一沉,沒想到沈雲琛把這些都跟顧時歡說了,更沒想到顧時歡將這事拎到她跟前來說了。她是個臉上藏不住事的,況且顧時歡這一說的確說到了她心里,的確是這樁陳年舊事,讓她耿耿于懷。她裝不出大度的樣子,因此只沉著臉不說話。
顧時歡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彎︰「這事兒的確是我們沈家對不住莊家,不過這其中有些道理,阿琛嘴拙不會解釋,時歡卻想解釋給姨母听。時歡說話直,就請姨母莫怪罪。」
李氏凝了她一眼,沒說話。
顧時歡便繼續道︰「恕時歡直言了,若非母妃入宮,姨母你也嫁不到身為太常的姨父。便是你和姨父被母妃帶累了,因而導致姨父被貶了職,那于你而言,也只是回到你原本的位置上,倒是姨父真真是被帶累的,因娶了你才導致這禍患。」
李氏的臉色頓時便不好看了,她激動地直起了身子,似乎想反駁。
顧時歡趕在她前頭,截住話頭︰「倒是姨父是個看得開的,在掌故的位置上依舊安然處之。倒是姨母你這樣時刻拿那件事來說事,因多年前的事處處不快,不怕引得姨父也在意起來,反來怨恨你麼?說到底,直接導致姨父被貶職的,是身為母妃的妹妹和他的妻子的——你啊。」
李氏一時愣住了。她是個心眼小的婦人,因為當年她姐姐不知何故得罪了皇上,不但自己被降了妃位下葬,還導致她家夫君被貶了職,這些年便沒提過。若是莊孟沒便貶職,這會兒職位應比太常還要高了!她的身份自然也是妻隨夫貴!
因此她心里多年悶著這口氣,倒是從沒想過莊孟會怎麼想,畢竟莊孟的性子溫和,只是從前跟她提過幾次,要她從此放寬心,可是她沒听進心里去,仍舊時不時想起來。
顧時歡翹著嘴角︰「要依我說,父皇不喜歡母妃而帶累了你,橫豎你是躲不掉,而姨父卻能與你和離,徹底撇清干系。這些年,姨父沒這麼做,是顧念與你的感情,若是終有一日也覺得是母妃帶累了他,到時候他的怒火便只能集在姨母你身上,最好的辦法便是與你和離了——到那時,你怎麼辦?」
李氏頓時如遭雷擊︰「我、我……我竟是沒想過……」
顧時歡適時地握住李氏的手︰「所以,你又何必每次都想著這個事,既給自己不痛快,又給阿琛不痛快呢。阿琛敬重您是姨母,才處處忍讓,但長此以往,到底和您離心了。他可是你唯一的佷兒,你怎麼這般糊涂?」
顧時歡看著李氏漸漸崩塌的臉色,心里有些得意。這些家長里短的小心思,她是不怎麼喜歡的,可是不代表她不明白,更不代表她不會說。她從小就嘴皮子溜,只有有時候不願理會,才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真想和人談天,能從早晨談到晚上。
李氏囁喏著,已然忘了顧時歡是沈雲琛的媳婦兒,只同她抱怨起來︰「也不單是這個,我看他也不是成心敬重我,不然讓他為添兒謀個職位都推三阻四,導致到現在,添兒還成日游手好閑,沒個正經事做。」
顧時歡心道你那職位可不是什麼一般要求,什麼「戶郎將」「中郎將」「左都侯」,各個都需要真本事的,莊添小小年紀,根本就沒那能力。
不過,她換了一種方式,說得格外委婉︰「莊表弟還小,年紀連弱冠都不到,姨母你便讓他進宮為官——那可是不小心便要吃罰的地方,你便是放得下心,我這個做表嫂的都不忍了。我看莊表弟看起來對綾羅綢緞比較了解,與周山綢莊的老板,也便是我的表哥相熟,不如讓他先去綢莊跟我表哥學習一番與人打交道的方法,等日後成熟了,再謀他事也可以。」
在大昱,商人也不是什麼低賤的行業,顧時歡自認這安排也是可行的。
李氏有些遲疑︰「這……」
顧時歡又道︰「莊表弟現在還小,性子定不下來,現在正是個好機會,讓我表哥帶著他,好歹先拘一拘他的性子。」
李氏沉默一番,下定決心地點點頭︰「那便依你的。」
顧時歡微微一笑,費了好一番口舌,總算說動了李氏。其實說為了別的都是虛假的,她只是希望能解開李氏的心結,讓李氏以後對沈雲琛好點。
細細想來,她和沈雲琛很相似,都沒了疼愛自己的母親,身邊真正的親朋也少。她好歹還有一堆可親的姨母和表哥,而他只有一個姨母,自然是分外珍惜這份親情。哪知道李氏根本沒將他當成親人,只想著自己的得失,反而來找沈雲琛的不痛快。
她好話說盡,不過就為了替沈雲琛做點什麼。
李氏卻又面帶難色,遲疑道︰「只是還有一樁事……」
顧時歡不由嘆道,李氏事真多,心里卻明白,李氏方才明顯要找她說話,怕就是為了這事。
「什麼事呢姨母?」她讓自己溫柔地問出口。
李氏往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後將目光落在她肚子上,陡然笑道︰「你與琛兒也成親二月有余了,可曾有了?」
沒料到她竟是想說這個,顧時歡臉色一紅,差點被口水嗆到︰「沒、沒呢……」
大概沒人能猜到,她與沈雲琛至今還沒有肌膚之親呢。
「哦。」李氏盯著她的臉,語重心長地說道,「身為男子,子嗣是非常重要的。特別是身為皇子,那生兒子便是重中之重。琛兒之前一直在邊疆,也沒法子娶妻生子,現在他回來了,這事兒須得抓緊。」
顧時歡點點頭︰「姨母多慮了,這才兩個多月,尚且不用著急吧。我們、我們會努力的……」她的臉又蹭地紅起來了。
李氏眼珠子一轉,道︰「將近三個月的時間,已經不短了啊。時歡,你老實跟姨母說,你是不是拘著琛兒,不讓他娶側妃,納妾室?」
什麼?
怎麼突然扯到什麼側妃妾室上去了?
顧時歡心里一凜,總算猜出了李氏的目的。她沒來由地蹙起了秀眉。
李氏則繼續說道︰「姨母告訴你,身為女人,最不能有爭寵之心。你該一心向著丈夫,一心為琛兒著想。他現在已經二十有一了,頭上的哥哥們幾乎都有了子嗣,眼下他最緊要的也是給自己府邸添個一兒半女,若是你不能,也不能拘著他啊。」
顧時歡的臉色一下便冷了下來。李氏這目的已經昭然若揭了,她只有莊瑕一個女兒,莊瑕又剛好在今天及笄。看來真如秋霜所說,掌故家的姑娘嫁不到什麼皇孫貴冑,因此仍舊將主意打到表哥身上來了。
她有些莫名的不痛快。她可不喜歡六皇子府再住進來一個女人。
這樣、這樣她會覺得不自在。
顧時歡冷笑︰「姨母這話就難听了,什麼叫我不能?」
李氏愕然地張著嘴,意識到自己說過了,連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琛兒他……」
顧時歡及時地打斷了她,諷笑道︰「可我看姨父也沒納妾啊。」
李氏一頓,被刺得臉色都白了,訥訥道︰「因為夫君他、他不喜歡納妾……」
「可是阿琛也不喜歡。」顧時歡道,「我們成親這麼久,他可未曾提出過一次納妾的想法。姨母實在是多慮了,若是他真心想納,我還能阻止他不成?」
顧時歡用她的腦袋飛速地想了想,納妃納妾這種事,在旁人的觀念里,只需男人點頭便是,李氏既然從她這里下手了,那肯定事先便與沈雲琛提過,只不過沈雲琛拒絕了,她才只好從她這里側面迂回。
——算他還知道拒絕。
顧時歡想到這點,心里舒服了一點,但是一想到明明之前提起莊家的時候可以順便跟她說了,他卻還是瞞著她,顧時歡的小心肝又冒起火來。
他為何瞞著她?
別的事不瞞,偏他瑕表妹的事瞞著她?
況且,幾天之前的膳廳里,他明明說過不會隱瞞的。騙子。
李氏見顧時歡面色沉沉,似乎沒有松口的意思,正巧嬤嬤來尋她,她便借機站了起來︰「說得也是。那姨母先去忙了,待會兒嬤嬤會來請你。」
顧時歡點點頭,目送李氏出去了。
秋霜和玉盤進來,見她有些神色懨懨的,便問︰「小姐,那莊夫人跟你說什麼了?」
顧時歡鼓起腮幫子,搖搖頭︰「沒什麼。」
唉,嫁了皇子就是不好,哪怕是不受寵的皇子,在別人眼里,也是一塊吃香的肥肉。
說來也是奇怪,剛剛嫁給他時,她想的是最好沈雲琛多娶幾個美女,以便讓她過清淨的小日子。可是現在與沈雲琛兩人的清淨小日子過多了,她反而不想再有人來霸佔她的地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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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莊家的嬤嬤就來請她了。
顧時歡打起精神,跟著嬤嬤去了主廳。之後的笈禮她也沒了興致,好在她不是什麼德高望重的長輩,只是混在人群里觀禮罷了。
莊瑕今天打扮得水靈靈的,顧時歡卻越想越不是滋味,便扭頭低聲問秋霜︰「我好看,還是莊家小姐好看?」
秋霜一副見了傻子的樣子看她︰「我的小姐呀,當然是你好看。京城二美姝的名頭是瞎傳的嗎?依秋霜看,便是大小姐也比不上你。」
京城二美姝是指她和顧時初,說她們的美貌在京城里數一數二,從前顧時歡沒去在意過這個說法,現在倒有些沾沾自喜了。
對啊,她本來就長得美,而且去年也才及笄,各方面都不比莊瑕差,不然沈雲琛早就同意李氏的提議了。
想到這里,顧時歡便安心看戲了。
笈禮持續了半日的工夫,期間吃了一頓午膳。待笈禮正式結束後,莊家便留她們吃晚膳。
午膳吃得急,並沒有真正吃什麼,而且都是給各自端進房間里去吃的。晚膳才是隆重的大頭,正是要她們這些貴婦貴女一起吃的。
離晚膳還有一些時間,這會兒閑下來了,李氏便給她們這些觀禮者準備了一間大屋子,讓她們先敘一番。
這些觀禮的莊家親眷,都與莊家親不到哪里去,自然更與顧時歡不熟。
她也懶得搭理,一個人單獨坐在一邊。奈何那些貴婦貴女卻都認識她,她才獨坐了一會兒,便有人找她來說話。
顧時歡只好一一應付過去。
被這些貴婦擁簇在最中間的一個女子,倒讓顧時歡有些眼熟,可是一時想不起來,便也不開口叫人,唯恐認錯了人。
于是那女子便不快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便是六弟的媳婦兒,好生傲慢無禮!」
顧時歡一怔,听她的語氣,應該是沈雲琛的皇姐。她小時候很少同這些公主玩在一處,因此著實不認識她們。不過她知道沈順和子嗣比較單薄,只有五子三女。這三個公主中,小公主比沈雲琛還小。而二公主傳聞比較溫和,眼前這人卻很是凌厲的樣子,應當是大公主沈青霖。
她面對這個似乎生氣了的大姑姐,趕緊站了起來,笑眼彎彎︰「時歡見過大皇姐。」
伸手不打笑臉人,先笑再說。
沈青霖臉色和緩了些許,拉起她的手︰「我們出去走走?」
「嗯。」顧時歡很乖順地跟著沈青霖走了出去。
這大公主應當是有話要跟她說。
但凡有些家底的人家,都會在院中修一些亭台樓閣,莊府也不例外。
沈青霖便帶著她走向湖中亭,邊走邊道︰「我與瑕兒雖差了點年歲,但是因為一次意外,便成了閨中好友。她的心思,我最明白不過,我也與你直說了吧,你與她表哥,也就是六弟,他們兩個自小兩小無猜,她早就傾慕六弟了。」
兩小無猜?誆誰呢。
顧時歡暗暗地癟嘴,沈雲琛自小就住在宮里,後來又去了邊疆,與莊瑕不過是普通的表兄妹罷了,恐怕小時候見面的次數和她比起來也差不多——也許多那麼一點吧,但這也證明不了什麼。
「哦,原來如此啊。」顧時歡不表態,只這樣微微說道。
她等于將話頭又拋了回來,沈青霖的臉色便難看了幾分︰「我的意思是,瑕兒若嫁給六弟為側,確實是委屈了一些。不過她自己倒是樂意的,你以為如何?」
不但莊瑕跟她說了對沈雲琛的傾慕,李氏也跟她說了,是沈雲琛那邊不肯。沈青霖便想,有現成的美人送上門,又是知根知底的表妹,她這個六弟沒理由不答應的,一定是新娶的正妻不同意呢。
因此,正趁著這個機會,她來跟顧時歡說一說。她自小便囂張跋扈慣了,此刻說得這麼直白,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偏偏顧時歡對付從小囂張的顧時初已經對付出經驗了,這會兒也不懼怕沈青霖看似凌厲的氣勢,只笑道︰「我以為如何說了不算,要看我家那位以為如何。妻以夫為天,一切都看阿琛的想法呢。」
沈青霖打量了她,見她不似虛假,便點點頭道︰「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之後再去跟六弟提起,想必他不會再那麼推拒。
她是放心了,顧時歡則憋了一肚子火。
這麼大的事,沈雲琛根本沒跟她說過,導致她今天接連受到李氏和沈青霖的夾擊,臉都快假笑僵了。
待到吃過晚膳,她一刻也不想待了,便從莊家出來,準備回去。
正巧沈雲琛的馬車過來了,從路線上看,大概又是從皇宮那邊繞了路過來的。
顧時歡拉著臉。
沈雲琛便皺起了眉,快步走過去問道︰「是不是姨母又說了什麼?」他心里騰起火來。李氏怎麼說他倒無所謂,但不能委屈了顧時歡。他決定不再容忍,便要進莊府去。
顧時歡拉住了他︰「跟姨母沒關系。」說完,便率先進了馬車。
沈雲琛趕緊跟上去︰「那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了?」
顧時歡卻突然指著自己的臉︰「我好看嗎?我和瑕表妹哪個更好看?」
沈雲琛展顏,不假思索︰「當然是你好看。你最好看。」
顧時歡哼了一聲,卻轉過了頭,不再理會他了。
沈雲琛一頭霧水,接下來再怎麼問她,她也不說話了。
他便閉了嘴,耐著性子等馬車回了府。
他下了馬車,像早晨那樣伸出手去,這次顧時歡仍舊沒有扶他的手,還是自己跳了下來,並馬上往府里走去,只留下一個背影。
這會兒菩薩也能被挑出火來,沈雲琛快步跟了上去,在後面問︰「嬌嬌,你到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