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黃昏時,小九終于一覺醒來了。
未失聰之前,他永遠不知道,原來可以听到聲音是那麼的幸福。
「阿楊,什麼時辰了?」
聞聲入殿的阿楊忙俯身作揖回復道︰「盟主醒了?已經酉時三刻了。」
打了個哈欠,小九慵懶的自床榻上坐起,伸出手指掏了掏耳朵。
「大家都用過膳了沒?」
「剛剛用過,若是盟主餓了,阿楊這便命人去準備些小食送來。」
「多謝。」
直至殿內再次只剩下他一人時,小九方走到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了衣物,穿戴了整齊。
之前鳳溪師姐為他療傷時,似乎受了傷,正琢磨著要不要去瞧瞧她時,秋堂主卻自殿外大步而入了。
「盟主可算是醒了,客房差人傳話,飛音的蠱毒又發作了。」
「哦?事不宜遲,本尊這便過去。」
原本小九對飛音是恨之入骨的,畢竟當初若非是他用靈墟掌打傷了自己,秀黎也不會為了救他,而搭上了性命。
但不管怎麼說,自己都是答應過人家要幫其驅除蠱毒的,即便心中有所怨懟,作為武林盟主,他還是要守約的。
一路隨秋安亦到客院,老遠便听到了飛音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響起 。
推門進到客房中,霏韻一見來人,忙上前拉住了小九的衣袖不斷搖晃哀求道︰
「盟主!求求你,救救他吧!求求你了。」
「別急,讓本尊來瞧瞧。」
語畢,小九忙上前查探了下飛音的情況。
走到床榻邊上時,時汶琰忙皺眉對著小九道︰
「我已經用針灸幫他穩住蠱毒的發作了,可是,相較上次,似乎這些蠱蟲更加暴躁了。」
不過這時汶琰還真是有些本事,銀針刺入飛音的虎口後不久,其體內的蠱蟲便漸漸不再躁動了。
「若是舒服些了,就轉過身去吧!其余人都退出殿外等候,本尊要幫他驅除體內蠱蟲了!」
待小九語畢後,房中人于是便都紛紛退了出去,只留下了他們二人。
有了上一次為小愉璇驅除寒毒的經驗,這次的小九倒是沒有那般緊張了。
不過看上去飛音對他卻並不大信任呢,褪下衣物時,面上的表情亦是緊繃的。
「你不必這般警惕,本尊若是想殺你,便不會這般大費周章的救你!」
「當初對盟主下手,實乃掌門之意,還請盟主多多海涵。」
「放心吧!本尊並非是那種食言而肥之人!你且安心閉目坐好吧!」
語畢,小九于是大方的坐到了其身後,屏息凝神,手中緩緩凝結出一團幽火出來。
彼時房門外的霏韻著急的來回踱步。
同飛音一樣,她也怕極了小九會對哥哥下手。
畢竟之前哥哥曾多次前來瑛林苑刺殺其,而且她自己也曾親手將那個名喚「諳」的女人開膛破了肚。
不管怎麼說,她還是害怕小九會借機報復的。
看出了霏韻的擔憂,時汶琰忙輕笑著上前安慰道︰
「放心吧!盟主不是那種心胸狹隘之人!」
點了點頭,霏韻于是忙回給其了一個牽強的微笑。
眼瞧著天色漸晚,日光也漸漸落下了。
房中因只有小九和飛音二人,無人掌燈,故而里面黑漆漆的一片。
沒多久,便听到里面傳來了 啦啦的聲音,繼而伴隨著飛音撕心裂肺的嚎叫聲。
「哥哥!」
「這是被九幽聖火灼燒後的正常反應,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見霏韻一副焦急的樣子,時汶琰忙出言解釋道。
很快房中的飛音叫聲便更加慘痛了幾分。
就連小九,都時不時的發出低吟。
「盟主該不會有事吧?」
「這倒不一定了!這蠱蟲存留在飛音的體內已經有些年頭了,倘若那蠱蟲被九幽聖火逼出來,再爬入小九的體內,那可就麻煩了。」
一听到此處,在場之人皆覺得一陣頭皮發麻。
「那怎麼辦?」
「沒辦法,只能等等看了!」
此刻房內的小九也是從未見過這般復雜的蠱蟲,正如時汶琰所言,那些蠱蟲被九幽聖火逼出飛音的體內之後,便開始朝著他的身上爬來了。
正當小九手足無措時,耳畔卻忽然傳來的宿恆的千里傳音。
「提氣使用三味真火來灼燒!快!沒時間考慮了!」
「祖師爺爺!」
小九只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一樣,眼瞧著那些蠱蟲已經爬到了自己的身上了,小九忙閉上眼,將心一橫,默念著召火口訣,手心中的火焰顏色便立即變換成了紅彤彤的三味真火火焰。
天知道此刻的小九是有多麼的緊張。
來不及考慮,小九忙催動著火焰將自己身上的蠱蟲先焚燒成灰燼之後,這才又推動火種將飛音體內的蠱蟲燒死了。
半晌過後,雖然飛音體內的蠱蟲全部被燃燒殆盡了,但飛音似乎也被那三味真火傷得不輕,整個脊背上都是被灼燒後的傷痕。
屋外之人不知道房內發生了什麼,只覺得里面忽然便安靜了不少。
片刻鐘後,霏韻才率先撞開房門,沖了進去。
「哥哥!!」
打開門的瞬間,一股濃重的烤肉味道便自房內傳出了。
彼時小九和飛音皆雙雙倒下了。
上前探了探脈息,時汶琰這才松了口氣。
「秋堂主,盟主累得暈過去了,快命人將盟主扶回去吧!」
「是。」
這邊小九已經被人抬出了房門了。
而另一邊霏韻則是撲在飛音的身上不斷啼哭著。
「琰郎!我哥哥他……是不是活不成了?」
由下人掌燈後,時汶琰方才看清了飛音滿背的傷痕。
「這……這並非是九幽聖火所留下的傷痕……而是……三味真火……」
「什麼?怎麼會是三味真火呢?」
聞言,霏韻忙一臉難以置信的盯著那傷口瞧了半晌。
「許是盟主在使用九幽聖火時,察覺到那蠱蟲爬出了,才臨時換了三味真火來焚燒的吧!」
「那……那我哥哥還能活下來嗎?」
見時汶琰輕輕搖了搖頭,霏韻的哭聲便更甚了。
「琰郎!求求你,救救他吧!你不是會針灸的嗎?救救他,好不好?」
嘆了口氣,時汶琰于是輕輕將其握著自己衣袖的手拂開了。
「別再喚我琰郎了!而且,我也沒把握醫活他……」
語畢,時汶琰便自地上起身,頭也不回的大步出了客房。
「琰郎!!琰郎……」
望著時汶琰決絕的背影,霏韻像是忽然明白了什麼一般。
原來,從始至終,時汶琰始終對自己沒有半分的真心。
他接近她,也不過都是為了武林盟主罷了!
若非當初東珠在自己的手上,怕是像他這般驕傲的人,是絕對不會屈尊降貴的來引誘自己的吧!
打從一開始,她便對他起了懷疑,只不過身為女子的她,總是那麼愛抱有幻想。
果然,真的是應了她的猜想,一切不過是海市蜃樓的幻象罷了。
該死!這個武林盟主一定是心存怨恨,才會對哥哥痛下黑手的!
呵!她早知道便不該相信他們,他們都是一伙的!一伙的!!!
「哥哥!是霏韻太過沒用了!哥哥!若是霏韻能早一點找到母蠱,便不會害你至此了……嗚嗚嗚……」
夜色漸深,她一臉絕望的握著兄長的一只手,眼里滿是淚痕。
已經顧不得地上有多涼了,她只想就這麼靜靜地守著,守著自己唯一的親人。
「哥哥!我只有你了,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從前的她,為了生存活命,不惜讓自己變得嫵媚妖嬈,成為男人手中的玩物。
可當她終于可以擺月兌掉她厭惡的生活之後,她才發覺,一切並不像她想象的那般美好。
她的親人,一個個為了江家的人賣命而亡,就連兄長,也幾次差點喪命。
若是命運有法選擇,她何嘗不希望自己可以有個溫馨的小家呢?
「哥哥!你不要死,不要!!霏韻不能沒有你啊!」
听到自家小妹的聲聲呼喚,飛音終于申吟著,微微睜開了雙眼。
「小妹,別怕……哥哥在……哥哥在的……」
從小,兄長便是這般守護著她。
當初江痕曾在二人十歲那年,帶著剛剛煉制好的毒蠱去尋他們。
碗中唯有一顆毒蠱,還不等江痕問話,兄長便沖在她前面,主動讓江痕將那蠱蟲種入了他的體內。
每每蠱毒發作時,兄長便會滿地打滾,她看了總會害怕的躲到門後。
等到江痕送來解藥喂兄長服下之後,兄長又會一臉欣慰的望著她說︰「看吧!多虧這毒蠱是給我種下了,若是你,想必一定會承受不住的。」
時光荏苒,如今的他們早已經長大成人了。
可萬沒想到,最終令他們分離的,竟就是這所謂的毒蠱。
「哥哥,你會活過來的對吧?你會的!」
「听話……即便哥哥……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的活著……知道嗎?」
飛音說這話時,已經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了。
「不!哥哥!你不要死!不要!!」
任憑霏韻如何呼喊,飛音卻都再也听不到了,只是在臨去之前,他的嘴角始終掛著笑意。
次日一早,小九尚且還在昏迷之中時,時汶琰便已經準備啟程去向姑姑復命了。
只是剛與秋堂主告過別後,迎面便撞見了一臉失魂落魄的霏韻。
時汶琰本不打算理會,可一只腳剛抬起,卻被其喚住了。
「時公子,請等一下!!」
「霏韻姑娘還有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