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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景凌最後只帶回了露露的白骨, 還有那已經碎得不成樣的貝扇, 連同她生前的遺物——那些顧景凌帶給她的放外面價值連城能讓無數人瘋癲的珍稀珠寶、首飾——一起火化,多少過去都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冰盒, 放入了族地。

但卻不能進祠堂——因為露露沒有通過成人禮。

顧景凌只拆下了貝扇下的那枚水晶珍珠,將它捆在自己的手腕上, 然後看著稀世珍寶環繞下的白骨在幽幽藍焰下消失。

露露生前住的院落被封了起來, 塵埃滿地, 雪漫大地。

不久之後, 顧家家主因病去世, 顧景凌成為家主, 那些少年意氣,似乎就此成為往事。

年復一年, 顧景凌的幼弟阿澤慢慢長大,露露離開時還是個不到人腰上的小豆丁也長成了翩翩少年,也迎來了自己的十八歲成人禮。

阿澤的天賦不如露露,成人禮時剛剛穩固了五環實力——這在外界可以讓所有人驚為天人的實力, 在顧家的那些天才之中,尚且不過是中上水平。

不顧所有人反對,顧景凌強硬插手成人禮, 在阿澤被深林翼虎重傷險些丟命的時候, 救下了人。

以此為由,顧家長輩和家主全面對峙︰顧家自古以來,一直保有這樣的試煉制度——可以說,在北域, 顧家之所以能夠屹立不倒,靠的就是這份嚴苛到極點的試煉制度,否則早就倒在某片雪原之上,連尸骨都遍地無尋了!

然而這些話到了顧景凌那,卻被毫不留情地斥責回來︰活下來的厲害?怎麼不看看這樣的試煉制度死了多少人?!

十八歲就進叢林試煉,天賦出眾的孩子十八歲時也不過五環六環,更不要說絕大多數孩子也才四環,就這麼前往叢林?不死才是奇跡!

活下來的厲害?怎麼不看看那些夭折在叢林里的孩子天賦?若他們能活下來,顧家何止如今這些高手!

「我們有提前篩選過,雖然危險,但並不是四環的孩子不能應付的局面……」

顧家長輩說到一半的話,被顧景凌冷笑地打斷︰「那露露那場成人禮遇到的雪原林蛛和荒原狼是怎麼回事?」

「那只是意外……」顧家長輩的聲音有些虛弱。

意外,一句意外就葬送了一個十八歲的六環御魂師,更不要說更多的沒有到六環的孩子——假若讓聯盟知道這些密不外宣的大家族內部年輕御魂師的實力和年齡,即使是如今的聯盟,十成十都會為顧家那些夭折在叢林里的天才哭到跪地。

「就算沒有試煉,在這樣的獸潮頻發的時代里,他們也會死在某一次的獸潮里,死在某一次的叢林探險里。」另一位顧家長輩嘆了口氣,道,「景凌,你鑽牛角尖了。」

「哈!」方以唯听到顧景凌笑了起來,嘲弄的,「自願的、出于自己意願進入叢林,和被家規逼入叢林,自我選擇進入叢林歷練,和不管何時出門都必須徒步穿越叢林,你難道想告訴我說,這兩者之間,沒有區別?」

她無從看到顧景凌的表情,但從視野中那些長輩們啞然無語的模樣中,方以唯知道,此刻顧景凌的表情恐怕並不如他的聲音那麼冷靜。

顧景凌不僅要求廢止成人禮試煉,更要求廢除顧家那些不人道的規定如出行不使用交通工具而是以自身實力前往目的地,但顧家長輩們認為失去了這些規定,沒有這樣的磨練會讓顧家的實力下跌到無法統領北域的程度,因此分毫不讓。

雙方各執一詞,互不相容,而後,這爭執從顧景凌個人和顧家長輩之間擴展到了整個顧家。

顧景凌的弟弟,尚還在養傷的顧景澤站在了顧家長輩這一邊。

這成了最後一根稻草。

顧景凌完全無法理解弟弟︰「你差點就死在成人禮中,你居然還贊同它?!」

還沒有除去繃帶的顧景澤繃緊了嘴角︰「哥哥你不也是十八歲就通過了成人禮嗎?不僅僅是你,還有坤哥、源姐……那麼多人通過了成人禮,我……」

方以唯看到那個手腕上的繃帶一直纏到指尖的少年捏緊了手指︰「我沒有通過,是我自己的無能,但這並不代表成人禮是不能通過的……它既然存在,便有其合理性。這幾百年來,顧家的強大也證明了它的合理,所以,即使我自己差點死于其中,我依然贊同它的存在。」

顧景凌沒有再多說什麼,他扔下了代表顧家家主的戒指,帶著那些支持他的族人,離開了冰風堡。

留存在顧家的聖魂靈感應到了兄弟決裂,不同理念的踫撞和遠離,原本就是龜蛇二相、一為攻一為守的聖魂靈玄武原地盤旋數圈後,從尾部斷裂月兌離,玄蛇纏繞在了顧景澤身上不離,玄龜化作一道流光,緊隨顧景凌而去。

之後的畫面急速閃現,方以唯努力跟上,發現是顧景澤看到了追著自己而來的玄龜,他沒有多說,直接將分魂後顯得懨懨的玄龜收入自己的魂海,然後帶著追隨他的族人到了遠離顧家勢力的地方安置。

之後,顧景凌花了幾乎一輩子的時間,讓追隨著他的那些族人從聖魂靈玄武的庇佑下分離出去,各自成為擁有不同家族魂靈的魂師家族。

這本來應該是經過至少九代才能肯定下來的家族魂靈,不知道顧景凌做了什麼,竟然在他百年之前,就讓所有追隨著他的顧家族人都各自有了新的家族魂靈——按照家族魂靈的規則,這些人從此受他們自己的家族魂靈庇佑,而不受玄武影響。

至于顧景凌自己,則在孫女出生後,便把兒子叫過來,將玄武分裂、他感應到其庇佑不全的事告訴了這個孩子,並告訴他,留在他們這一支的玄龜能夠產生的完整庇佑只能對兩人起效。

這也意味著,從此顧景凌這一支後代,存世時最多有三人,絕大多數時只有兩人。

原本並不會這麼慘烈,但他為了讓那些追隨他離開顧家的族人盡快從玄武的庇佑中月兌離、不受玄武影響,動用了很多玄武之力——雖然歷史上並沒有見過什麼家族魂靈分裂的記載,也不清楚會有什麼後果,顧景凌依然直覺那後遺癥應當是極為可怕的。

那些族人是相信他,才跟著他離開顧家的,那他自然應當保護好他們,所以在離開顧家之後,顧景凌就開始著手培養加速他們的家族魂靈形成。

即使有玄龜努力配合,減少了很多耗損,然而消耗過度的玄龜如今能夠產生的庇佑也僅僅只能對兩人起效了。

在將這些事告訴了自己的孩子之後,沒多久,顧景凌就無病而終。

顧景凌的兒子也依循著父親的遵囑,在他女兒的孩子出世後,告訴她爺爺的過去、他們這一支的來歷,還記得幼年時代常常傳來的親人死訊的兒子不止一次對女兒說過那不人道的規定,讓幼年時的他哭都哭不出來的頻繁死訊,即使是沒有經歷過這些的他的女兒,也同樣仇恨著那個依然執行著冰冷規定的家族。

因此,哪怕代價是不過三代人,他們依然沒有想過認祖歸宗。

如此口耳相傳……直到某一代,誕下了一對雙胞胎。

盡管作為母親的顧家後代在自己大限之前,竭力將記憶著的過去和傳承都寫下來留給自己的孩子,但她終究是去得太早,雙胞胎當時不過三歲,哪怕是被耳提面命記下了不少,但正遇上天災**,母親留下的手札丟失了小半,顧家的歷史卻正在其中。

雙胞胎記得自己這一支一代一人,存世兩人,不超三人的事,卻不知道了自己的祖上,竟然是那一個顧家……

再之後,不知緣由、痛苦于自己這一支何等高的天賦都無法善終的後代們開始尋找另一支的存在,但因為那留存的家傳魂靈是玄龜,他們自然而然以為另一支也是龜形魂寵,于是一次次的尋找,卻一次次的錯過……

直到有一天,連自己這一支的由來都不知道的孩子,遇到了流有另一支一半血脈的孩子……

方以唯從暈眩中恢復過來,發現她以為過了好久,現實卻僅僅只過了一瞬——因為眼前發黑而失去平衡的身體都未曾倒下,在她恢復過來時,她已經準確地抓住了面前的扶手,撐住了即將失去平衡的身體。

玄龜和玄蛇還(單方面)咬在一起,就仿佛剛剛它們並沒有同時看過來的那一眼一樣。

「方方?」溫然敏銳地感知到了身側小伙伴那一瞬間的失神,身體快過頭腦,在他意識到之前,他已經扶住了方以唯的手腕,眼含擔憂,「怎麼了?不舒服嗎……你剛剛好像晃了一下。」

雖然方以唯認為自己沒事(她覺得那百分百是玄武的鍋),卻拗不過溫然,硬是被拉到椅子上坐下。

溫然轉身去給她倒水,方方哭笑不得︰「我都說了我沒……」

她的話音消失在了舌尖。

——不知什麼時候,一個青年出現在了她身邊,正微微彎腰看著她。

和溫然一樣純正的黑發黑眼,但相貌並無多少相似之處,倒是仔細看去的話會發現,方以唯自己的眉毛和鼻梁線條和這青年有些微相似之處。

這是誰?

方以唯疑惑了︰「請問,你是?」

那青年咦了一下,目光中頓時帶上了些饒有興致的笑意︰「你看得到我?」

「……哈?」

方以唯茫然,視線從青年那張俊美動人的臉一路看到他環在胸前的雙手,然後她看到這青年的右手手腕上戴著一條手鏈,樣式非常簡單,就是一條紅繩綴著一枚水晶珍珠,內里的紋路分外熟悉——她剛剛才在幻境中見過。

這樣樣式的手鏈……

緩緩地眨了眨眼楮,方以唯停頓了一下︰「……顧景凌?」

青年含笑點頭,不忘夸贊︰「真聰明,好孩子!」

他伸手想模模女孩的頭以示鼓勵,那只手卻穿了過去,青年眼底的笑意一滯,很快如常,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手。

「嗯?怎麼沒反應?」發現綠眼楮的小女孩似乎眼楮發直,他疑惑地伸手到這女孩眼前,晃了晃,「回神了,發什麼呆呀?」

閉了閉眼,再睜開,面前還是那個青年,還是那副模樣,依然沒有消失,那也就是說……

方以唯深吸一口氣,以自己全部的肺活量,爆出出生以來最淒厲的慘叫︰

「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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