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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冥冥中,上天是要借他的手,將這道符獻給池姑娘。

楚家這般想著,終于決定道出實情:「池姑娘,其實我…」

「唉!定住了!」池淨突然叫了起來。

楚家一愣,定楮往那只銅尸看去。那銅尸背對著他,面對著池淨與將離,他看不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看那銅尸一動不動的樣子,池姑娘應該是成功了吧?

楚家微微松了口氣,將手中黃符收了起來。這樣也好,他就繼續留著這符當平安符用吧。

「是這驅魃符起了作用。」池淨喜不自禁地道,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這是最後一道符了,幸好他們沒有放棄希望!

將離卻沒有她那麼樂觀。他全神貫注地盯著那靜止不動的銅尸,同時將池淨護在自己身後,以防銅尸突然撲出來咬人。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那銅尸只是被他們的驅魃符鎮住了一會兒,很快便重新恢復了行動,朝二人再次撲來。

「我靠!」池淨被將離帶著往後退了幾步,懊惱地邊躲閃邊道︰「驅魃符已經是對付僵尸最強的符了啊!」

將離不語,只一心一意地護著她。

難道自己的符也是只能短暫定住這銅尸嗎?楚家想起自己從城門扛著銅尸過來,也沒超過一柱香時間,會不會他一個箭步上前,將手中符往那銅尸背上一拍。

瞬間,天地靜止

三雙眼楮死死地盯著那銅尸,起碼盯了有一刻鐘。終于,池淨長長地吁出一口氣來︰「好了,這張符有效。」

頓了頓又眯起了眼湊近了看那銅尸身上的符︰「楚家,你這符哪來的?」

楚家又瞧了瞧那銅尸一眼,確定它仍紋絲不動,這才將得到這張古符的來龍去脈粗略地講了講。未了又道︰「姑娘,這符只有一張,可外面的銅尸足有好幾百」

若被銅尸攻了城,那更不止幾百了。

「楚家你這符也是驅魃符!」池淨卻震驚地道,伸出手來描了描那符上的字,連忙招呼將離過來一起看。

驅魃符與一般的鎮尸符最大的差別在于它上面的文字。

符術源于巫覡,始于東漢。說是驅鬼闢邪,但其實出自人之手,多半還是只有人能看懂。畢竟,真正起作用的追根到底也並不是符紙本身,而是由符紙本身所引發的積極的心理狀態。

因此,符上的字都離不開一些什麼「急急如律令」,「天師顯赫」,「萬鬼伏藏」,「退病大吉」之類,只要稍有讀過幾年書學過幾個字的,都能大概看出那是什麼符。

就比如某些常見的符上,符頭上若打了三個勾,那便是代表著三清山的三位天尊。也有別的派別並沒有以三個勾作為符頭,而是以敕令或雷令,總之要看懂該符的作用也並不難。

但驅魃符不一樣,它的起源比東漢更早。畫驅魃符所用的文字當然也不是東漢未年鐘繇所創造,而如今的人也在使用的楷書,而是來自更遙遠的先秦時期。

彼時,六國文字尚未統一。而天女魃在那個時候的人類眼中有著兩重身份,一是立了戰功的天女,二是滯留人間的旱神。前者令人敬仰,而後者則等同于「瘟神」一般的存在了。

所以,此驅魃符便是這個時期的產物,不知是由哪位天師所創,字體用的是大篆。

師父讓大師兄代為傳授于她的符術中,其中便包括了此驅魃符。而楚家拿出來的驅魃符,與她所學會的驅魃符一模一樣,區別只在于楚家的驅魃符字跡模糊,符體老舊。

沒理由一模一樣的符,甚至她畫出來的比楚家的符更清晰,但楚家的符比她的更管用。

「這是我夢中那位道長臨死前以血所畫,會不會因為這樣,所以格外見效?」楚家道。

「難道我也要臨死前畫一道才管用嗎?」池淨恍了恍神。

「」楚家被噎了一噎,「我意思是,會不會是用人的血來畫才有效?」

人血嗎?池淨又恍惚了一下。她和大師兄畫的驅魃符是用童子尿混合黑狗血一起畫的,但顯然,只能鎮住銅尸一會兒,卻沒辦法徹底鎮住它。

若是換上自己的血呢?

她咬了咬牙,正要試試。驀然,一條瘦弱又蒼勁有力的手臂卻突然伸到了她的面前,緊接著楚家有些忐忑的聲音傳來︰「姑娘,用我的血試試。」

她還沒作出反應,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又很快地伸了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地往那手臂上一割,一只碗再恰到其分地出現,穩穩地接著楚家手臂上滴下來的血。

握著匕首的將離這才淡淡地開口︰「好。」

「」池淨。大師兄你是有多怕我再度割自己的手

「」楚家。疼嗷嗷嗷嗷嗷

事情出乎池淨的意料,楚家的血竟真的可以制伏銅尸。

在她和楚家相視而笑,大大地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將離神不知鬼不覺地不知道在哪里又找出了好幾個大碗。

「」楚家。

池淨有些過意不去,「再叫點別的人來吧,就算畫一張符要用上幾滴血,外頭好幾百銅尸,起碼也」

「不用,我受得住。」自己自從跟著池姑娘進軍中以來,其實軍中的人表面上雖然不說,卻一直在背地里對他諸多非議。

他們說,他只是靠著池姑娘才能當上將軍的。還說,他只擅長逃,不擅長迎面而戰,一點男兒血性都沒有,不算是一個合格的將軍。更過分的是有一次,他還听到他們說他呆在軍中就是浪費糧食

難過嗎?

當然。可是池姑娘卻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遞給他一壺酒,默默地陪著他把那壺酒喝完了。離開的時候,池姑娘說︰「你不需要在意其他人的看法,你只管留下,總有一天他們會改變對你的看法。」

他這才咬著牙堅持留了下來。

如今,他終于有機會證明給人看,他楚家並不是什麼雞鳴狗盜之徒,必要的時候,他也可以救國救民!

「什麼受得住受不住的,既然現在知道了制服這些銅尸的辦法,軍中又不缺人,你再去叫幾個小兵來一起幫忙…」見楚家還是糾結,覺得自己一個人就可以,她哭笑不得。

「楚家,快去。現在不是說你一個人不行,而是我們可以更快的處理好這次危機,那麼我們就選最快的方式。你一個人的血哪怕夠了,也太慢了。」

楚家听著,亦覺有理,當下便去尋人。

很快,他帶著十幾個兵丁回來了。

楚家與其中幾人負責放血,池淨與將離負責畫符。而余下的人則等著黃符稍干,立馬拿出去分發下去,就等符的數量夠了,再打開城門,一次性將所有銅尸擺平。

以人血畫出來的驅魃符確實有奇效,比傳統的童子尿黑狗血畫出來的符效果更好。

很快,城門外一直在撞城門的銅尸們全部被貼上了驅魃符,並集中被搬至城外亂葬崗焚燒。

「楚將軍,這次幸虧有你。」池淨突然揚聲道。

楚家正盯著焚尸的火光走神,突然听她這麼一喚,嚇了一跳,「呃?」

池姑娘向來連名帶姓叫他楚家,怎麼突然叫起楚將軍來了?

「若不是你,」池淨聲量不減,充滿感激又似乎帶著些無法抑制的激動道:「我們不可能想得到辦法對付這些銅尸。」

呃?不是吧?楚家有點傻眼,這次難道不是全靠池姑娘跟將離公子畫的符…

「若非你及時獻出古符,別說無華軍,恐怕整個東離都生靈涂炭,萬劫不復。」池淨像是沒看到他的茫然,接著又道。

「我也沒有那麼…」楚家不好意思地撓頭。

「你救了大家,楚將軍,謝謝你!」池淨大聲道。

「姑娘你別…」楚家越听越不好意思,只想趕緊讓池淨別用這樣客氣的語氣說話,可他話才開口,一聲聲整齊的震耳的道謝聲又把他的話嚇回肚子里。

「感謝楚將軍!」率先齊聲道謝的是無華軍第四分隊,他帶領的兵。

「楚將軍好樣的!」楚家認得那是何必方帶領的那一隊,第三分隊。

「楚將軍真厲害!」楚家感覺自己眼楮有點澀,忍不住伸手抹了一把,這才認出那是牛軻廉帶的第二分隊。

「楚將軍…」

一聲聲的道謝此起彼伏,楚家緊咬著下顎,僵硬地扯出一個笑來。

除了大雜院的孩子們,他從未受過這麼多人的感激的眼光,活在世上那麼久,他頭一回感覺到自己是被很多很多人所需要的,是一個能幫助得了很多人的,很有用的人…

他終于明白池姑娘當著這麼多人面夸她的用意了。他感激地朝池淨投去一眼,然後兩眼一黑,他含笑著暈了過去。

他實在失血太多了…

「報,萬將軍,發現逃兵!」

成功應付了這次的銅尸攻擊,池淨正在萬晟營帳里與眾人商議下一步如何反擊的時候,負責清點傷亡的副將前來稟告。

此話一出,帳內眾人紛紛沉下了臉。

曾親自下場設計過無華軍訓兵方式的池淨抿緊了唇。

幾乎每次訓兵前她都會強調一遍逃兵被發現的嚴重性。

哪怕在很久很久以後,提倡人道,人性化制度的現代,逃離部隊罪也是一條不小的罪名。

《兵役法》中,明確要求現役軍人必須遵守軍隊的條令條例,嚴格遵守兵役法規,履行軍人職責,不得逃離部隊。

祖國需要你的時候,你臨陣月兌逃與叛國通敵無疑!若被查清情況屬實,那是起碼三年以下有期徒刑。若戰時犯逃離部隊罪的,則判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但那是現代!不是蠻橫霸道肅殺之氣更重的古代部隊!在古代根本沒有這麼多條條框框,逃兵被抓到了,查明屬實就一個字:殺!

以儆效尤!

這種臨陣月兌逃的榜樣一個都不能有!被抓回來了必須當場格殺!若不加以嚴厲處置,很快便會人人都效仿,人人都放下武器逃走,那誰還來打仗,誰還來保家衛國!

「幾個?」萬晟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三個,抓回了兩個,還有一個沒找到。」副將匯報道。

「找!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找出來!」萬晟咬牙切齒地道。

「是!」副將領命而去,然而才踏出兩步又被喚了回來。

「慢!」萬晟想了想,轉向池淨道:「池淨,不如你去替我尋這個逃兵罷。」

她?

池淨有些訝異地抬起頭來。

事實上不止是她,就連牛軻廉,何必方,楚家等人也驚訝地看了過來。

方才議事之時,萬晟與池淨確實又有了相左的意見。但那都是再小不過的事情,池淨也都及時讓了步。

現在,追尋逃兵這種小事卻安排池淨去做…

根本就是大材小用!

牛軻廉忍不住站了出來,「萬少爺,這樣會不會不妥?」

「在這用人之際,逃兵的處置難道不是頭等重要的嗎?」萬晟似乎有些不理解這樣的安排有何不妥。

「可是…」牛軻廉急了,那虛通老道若知道淨妹子不在軍中,又出詭招,再次來犯如何是好?

「好,我去。」池淨卻爽快地應了下來。

「淨妹子…」牛軻廉不能理解。

「沒事,我和大師兄比較擅長追蹤…何況這確實是當務之急,軍心的穩定最重要。少爺,放心吧,我去,我一定會把逃兵盡快帶回來的。」池淨笑了笑道。

「嗯,辛苦你了。」萬晟沒有看她,喝了口茶道。

「那我先出去準備準備了。」池淨道。

「好,去吧。」

追尋逃兵?

她又不傻,哪能看不出這是萬晟根本不想看見她。

萬晟是不是到了青春叛逆期了…

池淨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找到那名副將,知道了那逃兵的大致信息,沒有知會任何人,便與將離一起悄悄地離開了軍營。

將離起了一卦,卦象顯示逃兵已歸故里。然而為了保險起見,他們還是選擇從附近的村莊開始尋起,一直尋回逃兵的老家。

一路上,她心情不是很好,將離也默不作聲,陪著她一起走走停停。

因為,他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若不是知道淨淨有多在乎萬晟這小子,他豈容他這般放肆,如此對待掏心掏肺的淨淨!

「大師兄,前面有個茶寮,我們先歇歇腳吧。」池淨走累了,指著前方一茶寮道。

將離點頭,與她一共朝前方走了過去。

「不知道軍里的糧食還夠吃幾天。」池淨捏著一只饅頭,又開始發起呆來。

這次銅尸的破壞力太強了,他們撤退的時候有好幾箱物資被銅尸撞落山崖了。

將離抿了一口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不管是走還是停,淨淨始終放心不下無華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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