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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池淨幾乎是立即猜到了這些孩子們的想法,心里一慌,沖上前幾步,同時大吼道。

還沒有到最後關頭啊,給她一點時間,她能想到辦法的!

「不要做傻事!」楚家也臉色大變,試圖喝止這些孩子們,讓他們冷靜一些,不要沖動。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那些她耗費了大量心血救治回來的孩子們,對他們的勸阻听而不聞,從容地,不約而同地緊閉上眼,朝身後刀的方向撞去

一個接一個的孩子的身子軟了下去,濃厚的血腥味兒飄了過來。

池淨恨得雙眼發紅,緊咬著唇,感覺到齒唇間滲出同樣的血腥味。她費盡心思救治他們,是為了讓他們這樣報答她的嗎?是為了讓他們去送死的嗎?

楚家第一個沖了出去。與此同時,牛軻廉咬著牙,陰沉著臉也迸出了一個字︰「殺!」

震耳欲聾的旗鼓聲響起,無華軍像離弦的箭般直朝東離軍疾射了過去,一場浴血的廝殺繼續展開。

卑鄙至此!禽獸不如!抓著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來當人質,這是人干的事嗎?無華軍氣勢如虹,此時人人臉上有著不容錯認的憤怒,憑著滿腔的激憤,存著替那些孩子們報仇的心,以不要命的姿態打了東離軍一個落花流水。

這些孩子們尚有血可流,頭可拋的決心,而他們作為東離上下寄以厚望的無華軍,難道連這些孩子們都比不上麼?

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

虛通黑著臉回到了營帳,听著外頭陣陣廝殺聲,不悅地一腳踢翻了帳內的水壺。

仍不解氣,又一腳踹到靜站一旁的趙童身上。趙童悶哼一聲,嘴角沁出一行血來,卻不敢反抗。

「道長」帳外有人來報,「我們要撤退了。」

打不過,打不過,今天的無華軍跟吃了炸藥似的,前所未有的憤怒,也前所未有的強。

「哼!」又敗一回!虛通冷哼一聲,揮袖而去

這場仗很快結束了,東離軍莫名心虛,主將仍在卻軍心大亂,節節敗退。

無華軍贏了,可臉上卻無半分喜色。

戰場上,忙著清點人頭的,包扎傷口的,還有忙著盤點敵軍糧食的兵士們有條不紊,但每個人都不受控制地時不時往遠處的那營帳瞄去。

那些孩子們除了最先斷了一臂的那個,其余的全死了哪怕他們來得再快。查探過孩子們的脈搏後,是真的已經悉數氣絕。

孩子們赴死的決心如此果斷,他們不得不肅然起敬。

方才的交戰,就連東離軍的兵士都有意地避開了那些孩子們的尸身所在之處,以免自己身下的戰馬踩踏到他們。

而池淨抱著一息尚存的小洋蔥急切地將他帶回自己營帳。她要把他帶回去喂血

還來得及,來得及的!小洋蔥命定壽終正寢,絕不會死在今時今日!她這不算是違背天意,她是在順應天意!能救,一定能救的!

只是,眾目睽睽之下,她沒辦法再救其他的孩子們了

她的血只能令死去半個小時內的人起死回生,先不說其他的孩子們已經死了半個小時有余,就算沒有,她也不能她也不能去救

若她真的救活了在世人面前已經徹底死去的他們,她要如何向數萬無華軍兵士解釋?要如何面對往後死在戰場上的兵士?

這次,將離沒有攔住她的匕首

很快,她紅著眼從帳中走了出來,迎上將離擔憂的眼眸,輕輕地點了點頭。

小洋蔥救回來了。

將離早就派出了人將大雜院其余的孩子們轉移了陣地,此時察覺到池淨的心情不好,他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後,隨著她漫無目的地在軍中走來走去。

一路上所見所聞,令本來就因為孩子們的死而悲痛難言的她,心更沉了幾分。

「嘿,二狗子,今晚吃什麼?」戰場上負責善後的兵甲一邊拖著一具死去士兵的尸體,一邊有氣無力地問另一名兵乙。

善後兵乙喜道︰「今天打了勝仗,東離軍跑得慌張,留下了不少糧食,沒來得及燒。嘿。」

死掉的就死掉了,哭有什麼用呢?余下的人迫切地需要填飽肚子,補充打仗時極速消耗的體力。

兩軍交戰,不管哪方戰敗,每一次撤退之時都會將糧食一同帶走,帶不走的則就地燒毀也不會便宜了敵軍。

善後兵甲聞言,似乎恢復了一些力氣︰「那敢情好,今晚應該能吃上饅頭吧!」

善後兵乙長長地嘆了口懷念的氣:「真好。」

饅頭嗎?

竟已經連饅頭都吃不上了嗎?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在她無暇顧及士兵們的時候,軍官們吃的漸漸地比兵士們吃的菜色好許多,而她又享用的是與軍官同級的飯菜,因此,她竟不知道如今無華軍內的兵士們,連饅頭都快要吃不上了。

心里陣陣無力。

慕容家的一半家財她已經盡數取出,全用在了購買物資上,但不夠,遠遠不夠。

她提前準備了那麼久,存了那麼多銀子,還是不夠!

養軍隊燒錢得很,尤其如今用兵之際。無華軍不勉強任何百姓加入,但自願加入無華軍的男子卻不少。

但,不管新兵老兵,都不能斷了糧食呀!

石頭師兄也曾給她傳信,說要派兵支援…不,不止石頭師兄,其他幾個師兄們也說過要派兵幫她攻打東離朝廷,然而她都一一拒絕了。

幾個師兄分別在其他國家擔任朝廷要職,如果他們派兵過來,那這場起義必定變味,就算她助萬晟坐上了那個位置也會受萬人唾罵。

而無華軍,也會成為賣國叛國的不義之軍。

這都不是她要的。

可是現在,無華軍面臨糧盡彈絕之路…

騎虎難下!

眼看池淨臉上的表情越來越糾結,將離的眉頭也越皺越緊。

不然…他要不要把自己的家財給淨淨?

這些日子以來,淨淨如何為了萬晟,為了這支軍隊勞形苦心,他當然是看在眼里的。

他並非無心資助,而是他覺得現在還不到自己出手的時候。數日前他所卜的潛龍勿用,不僅僅指的淨淨的血勿用,更指的是他不該動用手上的資源。

他的卦象不會出錯,在這件事上,他只需要陪伴在淨淨身邊,不但不必伸出援手,就連淨淨也不需要為了軍隊物資之事絞盡腦汁。

算算時日,潛龍勿用之後,接下來便是見龍在田…會好起來的!

可現在看著她為難的樣子,他又于心不忍起來。

這筆財產,他本是打算用來下聘的…

「淨淨,不然我…」罷了,銀子再掙便是!

管它什麼卦象,淨淨日後若是知道他有銀子也不拿出來以解燃眉之急,就怕她嘴上不會說什麼,心里也難免心存芥蒂。

「嗯?」池淨想事情正想得出神,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過來。

將離正要往下說,卻听到遠方傳來沉重的車 轆的聲音。

咯吱咯吱

池淨臉一沉,警惕地道:「全軍戒備!」

同時下意識地伸手將將離往身後一撈,擋在他的前面。

將離心里的那句「雖然這銀子花在萬晟身上實在讓人深感不適」頓時消散。

場上正負責善後的兵士們憤恨地暗咒,一定是卑鄙無恥的東離軍趁他們不備又來偷襲!

那車 轆轉動的聲音越來越響,沉悶的木頭咯吱聲告訴眾人,它所背著的東西極為沉重。

池淨心里一凜,想起自己曾跟聶意寒討論過炸藥的配方以及簡易大炮的設計…

不好,難道是炮彈?

「大家快…呃…」池淨大喊,可是最後那個「跑」字被眼前所見噎在了喉間。

這些…什麼鬼?

他們不是鬼,他們是人。

大白天,穿著黑衣,並用黑布纏繞著手腳與臉部皮膚的鬼魅般的人,正沉穩地推著數十輛車,若不是車 轆發出的聲音,他們恐怕真的像鬼一般無聲無息出現此地。

「你們是…」她在這些人身上感覺不到殺氣,但也不得不提防。

虛通這種奸詐小人,沒有什麼事是做不出來的…呃,呃,呃?

他們把車留下,人就走了…

走了…

無華軍等人傻呆呆地看著他們出現,又看著他們離開,一時之間竟無言以對。

有大膽的兵士跨步向前一把掀開第一輛車上罩著的黑布

該不會是炸彈吧!池淨嚇了一跳,正要喝止命那兵士退下,卻瞬間被那黑布下的金光閃瞎了眼!

「…」她想也沒多想,上前一把把那黑布蓋了回去!

然後,與那兵士看著那些車子發起呆來。

黑衣人總共送來了三十輛車,這些車上載滿了金子,銀子,藥材,肉干,烈酒…

雪中送炭!這何止是雪中送炭!

金子銀子暫且不說,那些藥材,肉干,烈酒,于戰事中可都是極其珍貴的!

尤其在無華軍的馬兒們越來越機靈,越來越怕死,死亡率越來越低的情況下,易攜帶又讓人易飽的肉干來之不易呀!

池淨回過神來後,毫不客氣地大手一揮,讓人將三十輛車的物資通通收下!

其實即使如此,她的雀躍也不過維持了一剎那,很快又神色懨懨起來。

她只要想到那些孩子們死得那麼慘,就不斷于心中告誡自己,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

孩子們,等著…等著我給你們報仇!

「對了,大師兄你方才想對我說什麼?」

「…無事。」將離道。

「此事當真?」

帳內,萬晟喜不自勝地扔下手中之書,上前抓住池淨的肩膀,又問了一遍,「三十輛載滿了物資的木頭車?」

「嗯,是真的。有神秘的黑衣人特意送過來的。」池淨含笑道。

「太好了!」萬晟狂喜地道,連忙奔出去就要去看那批物資。

池淨在他身後看著他的背影無奈搖頭一笑,「跟個孩子似的。」

果然,很快萬晟又回來了。

不過這次他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高興全寫在臉上,情緒外露,很不符合他平時學習的御下之道,所以他是踏著沉穩的步子回來了。

「嗯,很好。池淨,你可知那些黑衣人是何人?」

「我猜,是民間百姓主動聚資吧。畢竟,我們無華軍可是無華老人官方指定的天意之軍呢。」池淨滿臉誠懇地道。

「哈哈,對,沒錯,一定是這樣的!」萬晟的臉上又忍不住喜不自禁起來。

「得民心者得天下,自古皆如此。」池淨順勢恭維道,並沒有打算告訴萬晟實情,她其實已經知道這些黑衣人的真實身份。

他們連手腳與臉容都用黑布遮擋,包得跟個木乃伊跟黑無常的結合體似的,肯定是不想讓無華軍知道他們身份的。

也對,如今兩軍實力不相上下,不分伯仲,保不齊誰贏誰輸。他們不露臉是應該的,若他們給無華軍提供物資支援的事讓凌紫年知道,他們恐怕也逃不過滅族的命運吧。

如此這般甚好。

眼前閃過其中幾個黑衣人的身形,池淨唇邊的笑意更深了。

這群小兔崽子們…

派人來就可以了,竟還親自送來,這根本就是以身犯險嘛…

池淨來到存放物資的營帳,隨手掀開一塊黑布,驚訝地看到里頭金子中還塞著一個小小的布女圭女圭。

一張尖叫著露出驚恐的小臉蛋在她面前閃過。

「小…九兒?」池淨訝然輕喃,很快心里蕩漾起一抹難言的溫柔來。

原來,不止葉家…

有了這些物資,無華軍再次如狼似虎,又連攻下東離軍兩座山頭,趁勢而起,步步相逼。

「道長!難道就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東離的刁將軍面如死灰,不甘這般節節敗退。

上一任將軍早就死得連個尸首都被戰馬踐踏成肉醬,凌紫年很快又派來一個刁將軍。

刁將軍人如其名,為人刁鑽刻薄,初來之時,根本不把虛通放在眼里。然而很快,他就發現了這兩支軍隊哪里是在打仗?這根本是在斗法!

這道士能翻手為雨覆手為雲,陣法了得,兵法也懂得不少,但最擅長的還是召喚附近山頭毒物!

數不勝數的蜈蚣蜘蛛老鼠蠍子皆為他所用,簡直勝過千軍萬馬!呃,除了蛇召喚不來刁將軍想到那些交纏著扭成一團團的蛇,渾身抖了一抖,又抖了一抖,感覺身上的雞皮疙瘩根本抖不掉。

為什麼虛通道長召喚不來蛇?因為那些逆賊軍中也有這麼一個厲害的角色!

「辦法不是沒有…只是…」虛通冷冷一笑,抿了口極品信陽毛尖,轉頭看他,「看你舍不舍得了。」

「什…什麼舍不舍得?」刁將軍打從心底感覺到了深深的寒意。

這一次,他終于發現了,這位慈眉善目的道長,有著一副比蛇蠍還陰狠無情的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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