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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人父母,方知父母恩。

城里幾個有名的大夫都被請來了,開藥,煎藥,灌藥,冷敷,折騰了大半夜,燒總算是退了下去。

就在半個時辰後,大家都拖著身心疲憊的軀殼準備去睡覺,玉瓶一模孩子的額頭,再次疾聲驚呼︰「不行,他又燒起來了!」

剛剛回到家里躺下的幾位大夫們又被挖了起來。

可是這次孩子的體溫不但不降,反而更高了。又灌了一帖藥,玉瓶不斷地幫孩子擦拭著身子,企圖能盡快輔助他退燒。

她模著他發燙的小腳丫和手掌心,急得直抹眼淚。藍以墨也循聲而起,看到院里進進出出的大夫才發現家里多了一個嬰兒。

可是他也只能與玉瓶一起干著急。實在是因為感染風寒而致死的人每年不在少數,成年人都有可能熬不過去一命嗚呼,更別提那麼弱小的嬰兒。

池淨看著孩子怔怔地發呆,她上次試制的藥水和藥丸,已經全用在藍以墨身上了。

這里沒有醫院,沒有退燒藥,大夫們皆搖頭罷手,紛紛表示束手無措。想要派人去把名醫接過來,可是名醫住在城外的萬草山上,來回的路程不下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按這般燒下去,這孩子要麼肺炎,要麼腦膜炎,要麼干脆直接命喪黃泉。

盯著孩子臉上泛起的不正常的潮紅,她再三猶豫,最終還是有些心疼地再次伸手**了一下他的臉蛋。

這一次,沒有嘹亮的哭聲,沒有顫抖又滑稽的撇嘴,更沒有可憐兮兮的讓人看了心里會融化的眼神。

她更寧願他狠狠地大哭起來。

是因為她的靠近嗎?所以她會害死這個漂亮的嬰兒嗎?她池淨真的是地獄里爬上來的惡鬼嗎?

「池淨姑娘…」空氣里,有個溫柔而略帶著惆悵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誰?」池淨猛地抬頭往上看,沒有,頭頂上什麼也沒有。

「池淨姑娘…你…怎能忘了呢…」空靈的嗓子很陌生,像從另一個世界傳來。卻又很熟悉,熟悉得她似乎每天都能听到。

是…秀兒嗎?

「是啊,我怎能忘了呢?可我忘了什麼?」是什麼呢?

「唉…」秀兒低低地嘆息。

「秀兒!」池淨喊了出來,眼楮驀地睜開,把眼前的玉瓶嚇了一跳。

「姑娘,你怎麼了?」玉瓶驚魂未定地拍著自己的胸口。

「我…方才睡著了?」池淨迷茫地看著她,分不清是否還在夢里。

「嗯,姑娘,你守著孩子不知不覺睡著了,大約睡了一刻鐘。」玉瓶道,憐愛地看了孩子一眼。「他現在已經沒那麼燒了,但願這次能穩定下來才好。」

整個晚上反反復復地燒,如今不管是大人們還是小孩,都早已精疲力盡。她和玉瓶輪流守著,藍以墨本身也是個孩子,池淨便讓他去歇下了。

沒想到她抵著床柱就睡了過去。

窗外的天已微微發亮。

池淨伸了伸腰,腰部傳來一聲骨頭施展的噠噠聲。全身酸痛,總算體會到帶孩子不易的她再次想起來這句話,為人父母,方知父母恩。

小時候有一次她發燒,爸爸去外地出差了,媽媽帶她去醫院看病。從排隊掛號到輸液領藥,都是媽媽一人抱著她跑上跑下,毫無半點怨言。

那一晚吃藥後她體溫降下來了,可是半夜的時候她又燒起來了,甚至更燙。媽媽頂著深夜零下十五的溫度,把她包得嚴嚴實實,冒著凜冽寒風再次帶她來到醫院。

可是哪怕吊針吊得腳都腫了,第二天還是反反復復地燒。燒得迷迷糊糊的她,只知道自己難受,卻從沒想過媽媽其實比她更難受…

終于她的燒總算退了。媽媽心有余悸,但並不完全放心,擔心還會反復再燒。外婆在電話里便告訴媽媽一個增強免疫力與徹底祛除體內風寒的土方法…

土方法!池淨欣喜地記起這件事,看著床上呼吸綿長平穩的孩子,嫣然一笑。

「姑娘,你要這些東西做什麼?」玉瓶雖也一夜未睡,但看到池淨的動作,仍是神采奕奕地觀摩著。

「這是盡量讓孩子以後不再反復發燒的辦法。」池淨帶著幾分懷念,將手里的白水煮蛋剝開,蛋白的清香撲鼻而來。「還差一樣東西,玉瓶,去幫我拿個銀介子來。」

「是的,姑娘。」玉瓶看了看姑娘白皙的手臂,應聲而去,不一會兒便折返回來。

「這…」池淨無語地看著遞到跟前的銀鐲子。

「姑娘戴鐲子興許好看些。」玉瓶道,她剛剛才留意到姑娘首飾太少了。

「把你的銀介子月兌給我吧。」池淨哭笑不得,看到玉瓶手指上恰好就有一個。

把雞蛋掰開,取出里面的蛋黃,放進玉瓶的銀介子。用手帕包住,池淨試了試盆里的水溫。嗯,剛好。

玉瓶手里仍握著銀鐲子,看到池淨把介子塞進蛋白里,瞬間便明白了姑娘為何突然說要介子,早已漲紅了臉。

「把孩子抱過來吧。」池淨道,遲疑了一下,便起身把位子讓出來。「玉瓶你來幫他洗。」

玉瓶知道她這怕孩子見到她又哭,便也不推辭,忙從耳房把孩子抱出來。

嗚哇「嗯,先用這個手帕幫他洗頭…」

嗚哇「洗下胸前和背後…」

嗚哇「水有點涼了我再去添些熱水…」

嗚哇「嗯就是這樣…」

嗚哇「再重點洗下他的肚子,洗肚子的時候要比之前的水溫高一點點…」

嗚哇

在池淨的指揮下,玉瓶有些笨拙但也總算替孩子洗完了澡。孩子再次陷入香甜的夢鄉里,白里透紅的臉蛋在訴說著自己的健康。

池淨與玉瓶滿頭大汗,欣慰地相視一笑。

「姑娘,這介子…」玉瓶收拾完這滿片的狼藉,最後打開手帕,翻開雞蛋里的介子,發現介子已然變色。

「喔,這是正常現象,不必驚訝。」池淨笑道,把媽媽曾告訴過她的一字不漏地重復給玉瓶听。

「這介子上藍色的代表風,紅色代表的是火,你看這上面,藍色佔了介子的一大半,可見孩子是真的感染了風寒。不過幸好,如今無大礙了。」

玉瓶一喜︰「那豈不是以後所有的小孩感染了風寒都可以用這個方子,不用請大夫配藥了?」

「不不不,這絕不是這個意思。」池淨急忙搖頭,生病非同小可,豈能兒戲。

正要細細解釋一番,一個略帶激動的聲音卻把她要說的話先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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