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說這句話的時候，言語里掩不住濃濃的厭惡。
周氏的確是厭惡伊之幽的。
她認為伊之幽擋了自己女兒的道路。
因為她是妾室，所以即使見到了自己的女兒也要行禮，喚女兒一聲小姐，這是尊卑有別。
若沒了伊氏，她就是這府內的女主人，那時蘇桃怎麼也會喚她一聲娘，而不是周姨娘。
「姨娘！」舒嬤嬤似乎也感受到了周氏內心的憤怒，她壓低了聲音說，「大小姐這次肯定不會回來了，若大小姐不回來，夫人也……」
也活不長了。
她沒有把話說完，可誰都知道舒嬤嬤話里的意思。
屋內，伊以茹一雙眼瞪的大大的，她本來疲憊的面容露出了幾分精神氣，她下意識握著伊之幽的手，想要把伊之幽拉上床藏起來。
她還呢喃著，「別怕，娘在，別怕……」
屋外的談話聲依舊在繼續，她們的聲音時而大時而小。伊以茹本就在病中，她听的並不清楚，而耳力向來不錯的伊之幽卻听的很清晰。
「晚些你送藥進去，在里面加點能讓人睡的久的東西。」周氏低聲地說，「就以前給大小姐用的那些藥也行。」
舒嬤嬤點頭，「只是這藥，夫人用了會不會出事？她若是變的和大小姐一樣痴傻可怎麼辦？」
「那不是正好？」周氏道，「她若是痴傻了，往後對外宣稱她病了就好。」
舒嬤嬤沒有再說什麼，而是暗自點頭。
屋外的聲音再次消失後，伊以茹又說，「幽兒我們走，你去找你外祖父，說我想……」
和離兩個字，她怎麼也說不出口。
她能對蘇含光說，卻不能對女兒說。
伊以茹緊緊的握著伊以茹的手，「你爹他不好，是娘對不起你，往後娘一定不會讓你受苦。」
在大楚若一個女人和離之後，她的名聲肯定會有損。如今伊之幽因為丟了，在外淪落的女子依舊清白，卻也會被人議論。
之後，伊之幽的處境並不會好。
可是伊以茹明白，名聲再差也不如性命重要。
即使往後沒有敢上門提親，她也會護著女兒一輩子。
「對不起，對不起！」伊以茹眼淚又流了出來，她不知該怎麼去彌補這份愧疚。
若是她醒悟的再早一些，那麼女兒也不會名聲有損，也不會淪落到要被蘇家拋棄。
「娘，睡吧！」伊之幽安慰伊以茹，「會沒事的，你信我！」
伊以茹一直搖頭說著要離開，而伊之幽也清楚她們的處境是根本不能離開的。
她無奈只好拿出在平陽城帶回來的安神香點燃，頃刻間淡淡的桂花氣息充盈在屋內，而伊以茹的情緒也隨著這股暗香舒緩了一些。
她很快又陷入了昏迷。
等伊以茹睡下後，伊之幽才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如今伊以茹打算離開，其實是為了她，伊以茹對蘇含光其實還有那麼一份感情。
十多年的陪伴，即使是個惡犬，伊以茹也養出了感情。那麼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徹底讓伊以茹斷了對蘇含光的感情。
這件事情並不難，只要蘇含光說出一些真相即可。
伊以茹曾和伊之幽提起過，說她昔日是如何遇見蘇含光的。
可伊之幽知道，蘇含光不過是個落榜多年的窮酸秀才，怎麼可能穿的起那樣名貴的衣衫。蘇含光顯然是特意打扮而來，而他會救下伊以茹或許並不是什麼所謂的緣分，而他是故意出現在那個地方的。
不過，伊以茹的行蹤蘇含光是怎麼得知的，她暫時得不出結論。
還有周氏的到來……
她總覺得蘇含光和周氏並非是表兄妹這樣簡單。
其次就是這具身子原主的丟失。
堂堂的侯府居然會護不住一個看花燈的小姐？這傳出去不是天大的笑話。
況且，伊之幽發現伊以茹的身邊其實有暗衛跟著，這些暗衛並不是燕影山的人，他們的身手不錯，若不是她留意根本發現不了這些人的存在。
那麼，這些暗衛是誰的？
她一時有些迷茫。
伊之幽從屋內走了出來，晨曦從厚厚的雲塵後面露了出來，灑下這一日的第一束光線。
她看著候在院外的丫鬟和嬤嬤們，一個個露出厭煩的姿態，唯有屋內的絕地和浮雲察覺到她的動靜，抬起頭來盯著她。
「乖！」伊之幽走到絕地和浮雲身前，「不許外人踏進這個屋子，明白嗎？」
絕地和浮雲用頭去蹭了蹭伊之幽的掌心，而它們本就生的高大，力氣也不會太控制。
若不是伊之幽是習武之人，怕是被它們這一蹭就會往後摔倒。
伊之幽笑，「我出去下就回來。」
絕地和浮雲像是听懂了她的話似的，沒有和從前一樣跟在她的身後，而是依舊趴在屋內盯著床上昏睡的伊以茹。
伊之幽從院子內走了出去，小丫鬟們立即跟在了她的身後。
伊之幽對她們說，「不用跟來，在這里守著夫人，若是夫人醒來，就立即來小廚房找我！」
小丫鬟們愣了愣，卻沒有回答伊之幽的話。
「看來，我說的話你們听不懂？」伊之幽又道，「不如，你們來做小姐，我來伺候你們怎麼樣？」
她的聲音並不大，話語卻帶了上位者的訓斥。
小丫鬟們這些日子因為伊之幽身邊的兩只獒犬，本就對她生了忌憚的心，如今在她的嚴肅的神情下，一時都不敢反抗。
她們立即點頭，「奴婢知道了！」
伊之幽沒有再說話，她轉身從院內走了出去，卻沒有朝著小廚房的方向走去。
她繞過抄手游廊，又走到了蘇家後院的假山旁，最後找了一塊干淨的地坐下，才緩緩地吐出一句，「你們到底是誰？出來吧！」
她的四周根本沒有站有人，而她這句話有點像對自己說的。
「不願意出來嗎？」伊之幽伸出手，摘邊不遠處的一根青草在手里把玩，她的模樣隨意極了，而話語卻是一變，「讓我猜猜你們是誰的人，你們不是蘇家的人，因為蘇家可養不出這麼出色的暗衛。你們也不是王府的人，因為外祖父不會插手母親的生活。那麼若我沒猜錯，你們是顧家的人？」
「若再不出來，我可就要走了，你們想要的消息，可沒有人能比我說的更準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