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李輕眉臨盆在即,故而在與雲涯商量之後,決定暫時將前院的鋪子擱置,先行搬進後宅,待孩子落地之後,再徐徐圖之。
七月初七,整個麗京城都徜徉于一片燈影灼灼之中,這日是黎國傳統的七夕佳節,乞巧之夜更是燈火璀璨,繁華的千尺巷更是人頭攢動,而此時的李輕眉卻是沒有這份閑情逸致,因為她已經躺在床上疼了兩天,孩子仍是不肯乖乖出世。
穩婆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棘手的產婦,就在眾人一籌莫展之時,亥時三刻,伴隨著一聲嘹亮的嬰孩啼哭聲,那磨人的孩子終于乖乖落地。
正如郎中所料,孩子是個健康的男孩,當李輕眉看到自己的兒子那一瞬,卻如遭雷擊。
太像了,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那般,這孩子的眉眼,竟是與那個男人的稜角一模一樣。
如今這孩子才剛出生,五官尚未完全舒展開,若是將來五官展開,他不必滴血驗親,只要站在那個男人面前,就足以證明他們二人是血脈相承的父子。
「這孩子,小名就叫平安,大名,就叫李元善吧,希望他當個善良本分的人。」
可千萬不能隨他的父親那般冷血無情,李輕眉默默向滿天神佛禱告著。
平安這孩子倒是與普通的孩子不大一樣,總是安靜的觀察著周遭的事物,只餓了,尿了,或者不舒服才會輕輕的哼哼幾聲,平時的時候,只沉默的睜著烏溜溜的大眼楮東張西望。
有請來的月嫂幫忙照料李輕眉母子,待出月子的時候,母子二人俱是胖了不少,滿月之後的平安五官已然長開些許,李輕眉時不時帶著自己的兒子出來溜達溜達,而左鄰右舍也漸漸對這個漂亮得不像話的小男嬰熟稔起來。
不知不解間,平安已過百日,而雲涯也找到帝師所設立的私塾,十一月初即將到私塾報道,吃住都在私塾內。
李輕眉將剩下的七千余兩銀子又取出四千兩,到京郊偏僻地帶買下不少依山的荒地。又到草市中購買了十個簽死契的奴僕,八男二女,俱是身強體壯的年輕人。
十個簽死契的奴僕還不到二百兩銀子,可見這世道最人命有多不值錢,幾乎與牛馬同等價位。
她命六個年輕小廝留在京郊,開墾出幾畝薄田,又買下緊挨著薄田的幾處沼澤地,讓小廝將沼澤中的淤泥清理出一部分。
然後將那些肥沃的淤泥傾倒入貧瘠的薄田中,改善土壤的土質,又在挖出深坑的沼澤內注入泉水,用桑樹苗木圍成七八處魚塘。
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耕思想使得李輕眉腦海中覺得有田地在手,才是最為踏實的生活這一根深蒂固的思想。
待在魚塘中放下近千尾鯉魚,鰱魚,草魚,烏魚,這些黎國人餐桌上喜聞樂見的品種之後,她又命人種下蓮藕,這才放心的將那些簽了死契的小廝留在她于京郊買下的一進小院內打理京郊的田產魚塘。
而剩下的兩男兩女,她又做主選出一名最乖巧的少年,當做照料雲涯的書童,陪著他前往私塾讀書。
李輕眉請人將封閉已久的鋪子從小粉飾,決定開個糕餅鋪子,做些雲片糕等小食,因著口味清新,獨樹一幟,故而李輕眉開的平安糕餅鋪漸漸在麗京城的饕客圈內漸漸打出名聲。
五年後
「呼,這麼多人排隊等什麼呢?」
「兄台你有所不知,平安糕餅鋪的點心每日都是限量供應,若是去晚了,就算有錢也買不到。」
「只不過是尋常的糕點而已,又如何能比得上天香樓的菜色?」
那男子嘴上雖這麼說,但卻忍不住鑽進排隊的人群中,而此時糕餅鋪內,一粉雕玉砌的四五歲男童正安靜的坐在小竹椅上,拿著一本山野精怪異聞錄,讀的津津有味,于喧鬧的市井,獨沉浸于書海的靜謐中。
「平安,今日的書法可練完?」
李輕眉看到這孩子又在看些不務正業的雜書,頓時怒不可遏的劈手將他手中的閑書搶到手里,卻見小家伙傲嬌的從身後的書案上取出一沓厚厚的宣紙。
「娘你看看再說,我早寫完了,我還沒倒背如流,娘想讓我背給你听听嗎?」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
這孩子自小就比同齡的孩子早慧,李輕眉這點墨水早已經無法降服他,只能由著他的性子,待六歲開始蒙學的時候,就送到私塾,讓那些飽讀詩書的夫子好好搓搓他的銳氣。
兩年前,雲涯終是苦盡甘來,贏得進士的功名,但因著無權無勢,故而只是留在京中當翰林院編修的閑職。
也不知這小子心中到底怎麼想的,如今都已二十歲,仍是不肯成家立室,問他喜歡什麼類型的姑娘,他也只是沉默的垂眸,直到有一日,她被李輕眉逼急了,才說出真相。
沒想到雲涯早已經有心上人,而這心上人,正是李輕眉她自己,但她從來都將雲涯當成親弟弟,從未有任何非分之想,故而只能拒絕他的一番好意,卻不想這小子卻是執拗的以不娶妻的方式等著她回心轉意。
「老板,來兩斤海棠酥,核桃糕,再來一斤雲片糕,一斤雞蛋糕。」
一下子來個大主顧,李輕眉有些忙不過來,于是將過稱後的糕點交給自己的兒子打包,小家伙早已經輕車熟路,只一會兒,就將打著漂亮蝴蝶結的糕點遞到客人的手上。
那中年女子初時還有些不耐煩的擰眉,待看到眼前粉粉糯糯的孩子之後,卻猛的瞳孔一縮,旋即有些慌張的小跑著離開糕餅鋪,甚至連李輕眉找給她的銅板都來不及取回。
而那中年女人一路朝著城中心的位置疾馳,口中振振有詞︰「太像了,真是太像了!」
若說主子和那孩子沒有關系,打死她都不信,她必須將這個好消息告訴老夫人,沒想到主子從不曾正眼看那些名門貴女,竟是因為在外早已有紅顏知己,甚至還讓那女子生下他的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