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八,九品城門執戟郎趙輕眉被御史台參奏陷害忠良,證據確鑿,女帝震怒,下令查抄趙府。
因著趙輕眉有先帝御賜的免死金牌在手,死罪可免,活罪難饒,著令刑部于九尺邢台當眾杖責五十,小懲大誡。
趴在邢台之上的趙輕眉看著台下或幸災樂禍,或鄙夷,或憐憫的眾生相,不禁感慨萬千。
向來都是她站在九尺邢台之上監斬,看著別人血濺白綾,如今風水輪流轉,終于輪到她自己來嘗嘗這階下囚的滋味。
圍觀的人群中,司空闕強忍著沖上邢台劫法場的沖動,看著心愛的女人受這皮肉之苦頓覺錐心之痛,那一聲聲恐怖的板子聲穿破他的耳膜,他痛苦的捂著耳朵,雙眸赤紅。
而邢台之上的趙輕眉此時滿頭都是隱忍的冷汗,但嘴角卻帶著從容的笑意,透過人海,她看著自己的男人早已淚流滿面,擔心他一時沖動釀成大禍,她一遍又一遍對著司空闕以唇語說著我沒事,別擔心。
待五十大板的酷刑結束之後,趙輕眉已是奄奄一息,但鐘離瑤並不想讓她這麼痛快的死,候在邢台旁的御醫在第一時間沖到趙輕眉的身邊,開始替她清理包扎傷口,甚至以千年山參為她續命
三日後。
城東鑒湖巷,一處略顯簡陋的四合院內,司空闕一身粗布麻衣,正伺候著初初轉醒的趙輕眉服藥。
自趙府被查抄之後,趙輕眉的所有家產皆被罰沒,府中的僕從除被趙輕眉遣散一部分之外,其余亦逃的逃,散的散,一時間曾經繁華幾世的趙府竟是在一夕之間徹底沒落。
如今仍願意隨侍在趙輕眉夫妻二人身邊的僕從,只剩下趙喜與趙德,還有司空闕陪嫁時帶來的隨從關斬。
「可惡,那些人不知從哪里听說我是趙府的人,竟是不肯將米糧賣給我。」
「我們還有幾日的米糧可供?」
「頂多三五日也就沒米下鍋了。」
「那就先將粳米留給大人養身子,我們幾個男人先去城郊打漁捕獵,挖些野菜充饑,船到橋頭自然直。」
「多謝你們三人,若不是你們不離不棄,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司空闕朝著三名忠僕深深作揖,如今整個樊京城自上而下都在落井下石,他們在城中的生活更是舉步維艱,他必須要想出對策化解眼前的困局。
「司空公子您不必如此客氣,大難臨頭您能夠與大人患難與共,同舟共濟,屬下與趙喜該感謝您才是。
就在眾人互相致謝之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趙輕眉可在家中?」這語氣傲慢至極,帶著明顯的不耐煩。
「我家主子重傷初愈,如今正在房內歇息,不知大人有何事找我們主子,在下願替大人通傳。」
「本官是她的直屬上司,奉陛下命,若是她蘇醒,立即到西城門報道,不得有誤。」
「西城門?」
趙喜忍不住蹙眉,入樊京城共有東西南北四個城門,東門乃皇室宗親御用,南門乃供士族公卿外國使節。
北門則是普通老百姓進出樊京城的通道,而西門,則是最下等的奴僕,以及那些個三教九流的販夫走卒,喜尋釁滋事的江湖游俠,以及運送污穢之物出城這些最末等階層進出的通道。
而戍守西門的兵丁大多數都是因各種罪名而被貶官的罪臣,起早貪黑累死累活不說,更是沒有任何油水可撈的清水衙門,還時不時的卷入江湖人士之間刀劍相向的械斗中,西門守門兵丁,素來是樊京城折損傷亡率最高的一支守軍。
鐘離瑤將趙輕眉安置在如此凶險萬分的地方,實在是居心叵測。
「大人,請恕下官不方便相迎,下官明日就前往西門報道,有勞!」
房內傳出趙輕眉虛弱的聲音,司空闕憂心忡忡的走進房中,他很想殺人,方才輕眉才服下藥歇息,這麼快就被人吵醒,從趙喜擔憂的眼神中,他也猜出這西門必定是龍潭虎穴。
「哼,那本官明日一早等你走馬上任。」
那中年女子冷哼一聲,旋即頭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輕眉,我們逃吧。」
司空闕攥著妻子的手,雖對謀取皇位仍有勝算,但看著趙輕眉活的如此戰戰兢兢,他簡直心痛如絞的想要不管不顧,帶她離開這是非之地。
「逃到哪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們二人亡命天涯容易,但趙氏與關氏一族該如何是好?還有你的母親,關大學士。」
「再忍一忍,我很快就能想到對策,給我點時間緩沖。」
因著鐘離瑤提前登基,她布下的棋局被鐘離瑤一記釜底抽薪徹底打亂,她需要時間好好捋捋。
「她不敢殺我,所以只能病態的以各種方式折磨摧殘我,她是想看我自戕,她做夢。」
如今她有保命的免死金牌在手,這是先帝所賜,鐘離瑤完全沒有資格收回,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要有命在,必能擁有翻身的機會。
「我母親派人傳信,讓我明日回一趟大學士府,明晚我將晚膳送到西城門給你。」
司空闕方才從趙喜那驚悉,戍守西門每日天不亮就必須到崗,直到接近子時才能下值,他想去求求母親,看她是否有辦法令趙輕眉擺月兌目前的困境。
「別著急回來,在大學士府多住幾日,你看咱們的新居如此簡陋寒酸,我怕你睡不好。」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到時我找機會帶些好吃的給你。」
如今他們所居住的四合院周圍皆有鐘離瑤派來的明哨暗哨,十二個時辰不間斷的監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他自是不能輕舉妄動,暴露勢力。
「嗯,最近野狗多,你出門注意安全,記得帶上關斬。」
第二日清晨,司空闕伺候趙輕眉換上城門執戟郎的戎裝之後,亦帶著關斬徒步朝著大學士府邸走去,大學士府在城東,故而等他到達之時,已是午膳時分。
「闕兒,來,吃塊鮑魚,還有這魚翅,你多吃些。」
才幾日不見,兒子竟是被趙輕眉拖累的如此憔悴,關懿忍不住悄悄的抹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