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熙三十一年的正月，注定過的不太平，趙輕眉的父親近來纏綿病榻，隱隱有油盡燈枯的征兆，即將于二月臨盆的趙輕眉每日都是憂心忡忡地模樣。
女帝鐘離近來拖著病體，頻繁以探望九皇子鐘離胤為借口，多次微服前來丞相府探望趙父。
二月初一，又是輪到前往東苑就寢的日子，剛過子時，二月初二子時一刻，趙輕眉忽然毫無征兆開始月復痛如絞。
丞相府早在一個月前就已請回數名經驗老道，身家背景清白的穩婆，倒也是有條不紊。
血房外，司空闕焦急萬分地來回踱步，听著房中趙輕眉聲嘶力竭地痛苦申吟，他的心緒也跟著跌宕起伏。
鐘離胤更是嚇得臉色蒼白，昨夜的經歷簡直如夢魘般，此時他身上還殘存抱著輕眉時沾染的污穢之物，但他卻無心顧及。
「如何？」
司空闕看著趙喜等侍衛端著一盆盆血水走出來，頓時目赤欲裂。
「我要進去陪她！」
「公子不可，男子不得入血房，否則會沖撞胎神！對大人與孩子都不吉利！」
「司空闕！不得胡鬧！若是因你的魯莽舉動讓輕眉有個好歹，你就算萬死也難辭其咎！」
「咳咳咳！我兒如何了？」
趙父坐在軟榻上由小廝抬著徑直落在血房前，焦急詢問。
「諸位不要擔心，女子產子比不得我們男子，不同于女子生產時候的大呼小叫，男子因為是剖月復產，在使用麻沸散後，血房出奇的安靜，安靜的似乎能听見刀劃破肌膚的刺啦聲。」
「女子生產講究瓜熟落地，自產道將孩子自然分娩出體外，所以會辛苦一些。」
「若是一切順利，日落之前您的外孫女定能平安降生！」
一名穩婆端著血水，胸有成竹地給眾人暫時服下定心丸。
從半夜直到日薄西山，司空闕感覺這短短的一日竟是比一生還漫長，直到掌燈時分，一陣嘹亮高亢的嬰孩啼哭聲滑破提心吊膽的氣氛。
「恭喜恭喜！趙丞相一舉得女，老爺，二位公子快看看，老身還是第一次見剛出生的孩子有這麼濃密縴長的胎發，真像帶著一頂皇冠。」
「咳咳，賞！管好你的嘴巴，皇冠之類的無稽之談別到處瞎說，若是讓我听到什麼風言風語，定將你這老虔婆剝皮抽筋！」
趙父寒著臉，措辭犀利的警告這胡言亂語的穩婆。而司空闕則意味深長地看著鐘離胤，見他也是一臉懼色，這才稍稍放心。
「是是是！老身是個斗大字不識一籮筐的粗人，小主子福澤深厚，看著就是大富大貴之相！」
那穩婆也是善于察言觀色的人精，丞相位極人臣，權傾朝野，自是忌諱這些與皇權沾邊的事情，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此時司空闕動作嫻熟地將女兒抱進懷中，看著與自己七分相似的眉眼，忽然很想他的小念卿，不知他現在過的好不好？」
鼻子一酸，眼淚竟是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女兒似乎感覺到他低落的情緒，竟是伸出軟軟糯糯的小手撫著他的臉頰。
鐘離胤看著這對父女溫馨相處的畫面，心內泛起一陣陣酸意，但終歸是孩子名義上的父親，于是他伸出手就要抱起孩子。
「讓我看看！」
趙父看著千呼萬喚始出來的外孫女，不禁喜極而泣。
「柯柔，你終于當上外祖母了，你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我們的外孫女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成長。」
丞相趙輕眉于二月初二龍抬頭之日，平安誕下一女，很快這一喜訊就傳遍樊京城上層階級。
還在月子中的趙輕眉就收到從皇宮中紛至沓來如雪片般的各宮賞賜，朝中與趙輕眉交好的同僚們亦帶著賀禮前來探望喜得貴女的趙丞相。
西苑，司空闕看著母親關懿如坐針氈地小口啜茶，想要開口卻欲言又止的掙扎神情，有些于心不忍。
「娘先稍等片刻，我去將孩子抱來給你瞧瞧。」
「好好好！」
沒想到兒子主動提及讓她看看自己的孫女，關懿頓時欣喜若狂，強自壓下想要跟著兒子一道前往的念頭，她強迫自己回到座位。
很快司空闕就抱著尚在襁褓之中睡的香甜的女兒，關懿激動萬分，幾乎是顫抖著將小孫女抱在懷中。
她變戲法似的從懷中取出一件件精巧別致的嬰孩飾物，一股腦都塞進司空闕的手中。
「不知道我孫女喜歡哪一個，我就讓他們將所有的長命鎖與平安鐲通通打包帶來。咱們換著戴，每天不重樣！」
關懿對這個長孫女極其愛重，幾乎抱著孩子不肯撒手，磨磨蹭蹭在丞相府從午膳待到晚膳之後，這才戀戀不舍的看著司空闕將孫女抱走。
書房中，關懿一掃方才對著孫女之時的慈眉善目，態度凝重無比。
「你將那些金吾衛滲透進軍部想干什麼？」
「還有，吏部與戶部那些關鍵位置新晉上任的官員！你和趙輕眉究竟想做什麼？」
作為金吾衛執事，關懿暗中監察整個帝國的風吹草動，哪怕是某個偏遠郡縣新走馬上任一名縣丞，金吾衛也定會將此人的底細查探清楚，並建檔封存。
而事關國家社稷的軍部與任用官吏的吏部，以及掌管財權大權的戶部自是重點監察對象。
普天之下，也只有金吾衛執事能將所有的訊息歸結到一處，並抽絲剝繭，找出其中的異常點。
「自是您心中所想的那樣！」
司空闕面色平靜，雲淡風輕對自己的母親據實相告。
「逆子！你們真的想要造反！定是趙輕眉攛掇你做下的蠢事，對不對！」
關懿又驚又懼，若不是這個孩子通過關氏一族血脈的認證，她真的不敢相信，本分入她，竟是能生出如此反骨血脈。
「是我自己的主意，我攛掇的丞相大人，我想當皇夫，你也知道，鐘離瑤與丞相大人素來不和睦，若鐘離瑤登上皇位，丞相大人還有活路嗎？」
「還有，除非鐘離胤不再是皇子的尊貴身份，否則我將永遠是上不得台面的夫郎，還有我的孩子，我甚至沒有資格親自撫養我的骨肉，孩子還那麼小，若是讓鐘離胤撫養，我真擔心她活不到叫你祖母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