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二,天公不作美,竟是飄起淅淅瀝瀝的秋雨,趙輕眉撐著黑色油紙傘,而鐘離胤則穿著皇子朝服,站在她身側。
她看著華蓋之下,一身明黃龍袍的百里姒在眾人簇擁下款款而來,不悲不喜。
「趙丞相,許久未見,如今朕已貴為天子,而你,仍然是臣子,哦,若是朕記得沒錯的話,趙丞相是不是該對朕下跪行禮才對?」
按照外交禮節,趙輕眉作為臣屬,自然是要給與女皇陛下平起平坐的鴻國女帝行禮,于是趙輕眉撢著衣袖,作勢就要下跪。
就在百里姒得意的看到她彎曲膝蓋之時,忽而見她伸出手掌捏著自己的膝蓋。全然沒有下跪的意思。
旋即傲慢直起腰,指著自己發髻上的金步搖。
「此乃冉渠帝國陛下親賜,有免跪權,見金步搖如陛下親臨,按理說我們的陛下與你的母親為同輩,你這晚輩見到陛下是不是應該行個晚輩該敬的禮數?不必行大禮,作揖即可,太重的禮數我受之不起。」
「趙輕眉,你!」
「鴻國的陛下,本官好歹也是冉渠帝國的丞相,大小也算個朝廷命官,您直呼本相的名字,是在藐視我們的陛下,還是藐視我冉渠的文武百官?」
只是叫一聲她的全名,這廝竟是四兩撥千斤,將之上升到國與國的邦交高度,百里姒強壓下心頭的怒意,旋即作揖行晚輩禮。
「有勞趙丞相替朕引路!」
「如此客氣作甚~」
趙輕眉走在前方,替百里姒引路,而她身後的鐘離胤則緊緊跟著她的步伐。
「九皇子,許久未見,近來可好?」
百里姒的聲音並未刻意壓低,故而走在最前方的趙輕眉自是听得一清二楚,但卻並未有任何觸動,兀地,她在人群中看到一抹黑色的孤寂身影,綿綿秋雨中,他扶著城牆,正與她對望。
看著他發梢處滴落的雨水,她忽而心悸的停下腳步,旋即快步走到人群中,圍觀的百姓自是驚恐萬分的躲避。
「過來,下雨也不帶傘,若是受風寒可如何是好?」
趙輕眉將披在身上的斗篷解下,踮起腳下細致替司空闕披上,又將手中的黑傘塞進他的手中,一旁的趙喜察言觀色的替丞相撐另一傘遮擋風雨。
「這位是?」
百里姒看著司空闕的眼神中是毫不掩飾的驚艷,趙輕眉不喜歡百里姒的眼楮在司空闕的身上來回逡巡,于是將斗篷上的帽子戴在司空闕的頭上,旋即擋在他的身前。
「這是本相的男人,鴻帝請自重!」
真是可惜,如此俊逸的男子竟然是趙輕眉的男人,鐘離胤是她的正夫,那麼這個男人定是趙輕眉的側夫,有些惋惜如此佳人竟是淪為趙輕眉的夫侍,實在是暴殄天物。
「先回府,我忙完立即回家。」
趙輕眉迫不及待做出請的手勢,看來的確是很著急要回家與這個夫郎溫存,百里姒有些鄙夷的看著急色的趙輕眉,旋即又偷眼打量那藏在斗篷之下的男人,這才揚起下巴繼續前行。
「成何體統!還不快回府!」
鐘離胤以正夫的口吻呵斥司空闕這一魯莽行徑,他並未有誥命在身,故而沒有資格陪伴趙輕眉入宮,卻不想他卻以如此小家子氣的形式出現在圍觀的人群中。
司空闕癟癟嘴,明明他出門的時候刻意喬裝打扮過,甚至也已經收斂氣息躲在暗處,為何輕眉仍是能在人海千千中一眼就將他識破?
百里姒下榻的地方,依然是寒煙閣,趙輕眉將她迎入寒煙閣之後,一刻都不想多逗留,匆匆就要告辭打道回府。
「殿下,太女殿下有事與您商議,命殿下即可前往東宮。」
東宮大監姬琉月攔住鐘離胤欲跟上趙輕眉的腳步。
「微臣先行告退!」
鐘離胤看著她眼皮都未曾抬起半分,徑直離開,頓時有些氣餒,但皇姐在如此敏感的時間喚他前去,定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吩咐,猶豫再三,他還是決定先去東宮走一趟。
「且難,朕與貴國太女殿下亦許久未曾見面,擇日不如撞日,不如跟著九皇子一道前去探訪太女殿下。」
百里姒與鐘離胤二人身邊的親信對二人之間的私情多少有些知情,于是心領神會的退到遠處,此時偌大的寒煙閣內,就只有鐘離胤與百里姒二人。
「小胤,朕好想你,你也如朕這般瘋狂想念朕嗎?」
百里姒一把抱住鐘離胤,有些急色的吻上鐘離胤的唇,擁吻間就要將鐘離胤推向床榻。
「姒兒,別!我皇姐喚我定是有急事,我先去東宮見皇姐!」
「別去讓朕先解這相思之苦再說!」
鐘離胤拼盡全力掙月兌百里姒的桎梏,旋即退到門邊。
「我不想這麼無名無分與你無媒苟合,你什麼時候娶我當你的中宮正夫?」
「小胤,你為何與那些庸脂俗粉一樣,如此在意這些虛名?」
「呵,陛下的意思就是說,你只想保持我們現在這種見不得光的關系?」
百里姒看著溫潤如玉的鐘離胤竟也有忤逆抗拒她的一面,頓時寒著臉,有些失落的注視著鐘離胤的眼楮。
「以正宮之位迎娶我,否則你我的關系到此為止!」
百里姒沉默,她的中宮正夫之位已有人選,就是助她奪得帝位的飛鳳將軍獨子慕長風,她的中宮皇夫之位,早就被她做為籌碼,換取登上皇位的機會。
「你以為我身處樊京城,就不知道鴻國影都的風吹草動?」
「五日前,你親自下詔,將于來年開春迎娶飛鳳將軍獨子為中宮正夫,若我不點破,你要瞞我到幾時?生生世世?嗯?」
鐘離胤看著百里姒眼中的慌亂之色,頓時了然,沒想到自己背叛趙輕眉,苦心孤詣想要得到的女人竟是如此齷蹉。
「來人!」
「諾。」
「鴻帝身份尊貴,爾等豈能如此怠慢,這寒煙閣內的陳設實在過于簡陋,速速去重新布置,對了,將這紫檀床榻抬走,本殿下看著晦氣,立即抬去燒掉!」
他一看到那張紫檀床榻,就想起那夜他與百里姒就是在這張床榻之上巫山雨雲,而門外趙輕眉則孤零零的替他戍守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