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與她生同衿,死同穴!孩兒不孝,此生無悔折于情之一字。」
對于自己的母親,司空闕實在是愧疚難當,她對他的關懷簡直到溺愛的程度,無論他要什麼,母親從來都是眉頭都不眨一下,立即應允。
「孩子,我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你的性子隨我,都是死心眼,這個你拿去吧。」
「這是何物?」
司空闕接過母親遞過來的黑色玉佩,這枚玉佩上雕刻著青面獠牙的異獸,反面則是書以小篆書寫的令字。
「調動金吾衛的玉令。」
「金吾衛是鐘離皇族的諜報機構,歷代執事都是皇帝陛下親封,母親將這令牌交給我,實在不妥!」
「孩子,事到如今,母親也不瞞你,這是母親的私兵,陛下的金吾衛是從軍部精英中層層篩選,而母親的私兵,則是直接從金吾衛中挑選!」
「若說陛下的金吾衛是兵將中的翹楚,那麼母親的私兵,就是翹楚中的兵王。」
「孩子,伴君如伴虎,若說沒有給自己留條後路,母親都對不起陛下將金吾衛執事的燙手山芋丟給我。」
「母親,若是被陛下知道你…」
關懿擺擺手,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我關氏一族乃隴南郡名門望族,千年世家的老底,養這區區千名私兵綽綽有余,陛下要金吾衛,我並未瀆職,何罪之有?」
只不過這金吾衛的精華被她納為己用而已。
「母親老了,膝下就你一個兒子,百年之後,這些身外物遲早都要交到你手上!」
「小心太女與九皇子,母親這里你不必擔心,母親素來從不站隊,我只效忠坐在龍椅上的陛下,至于誰坐在那至高無上的位置,與我無關!」
這也是關氏一族能歷經千年而不衰敗的根本原因,司空闕不禁對母親的豁達胸襟與剔透玲瓏贊嘆不已。
「母親,她待我很好,還允諾遲早會將正夫之位給我,所以你不必擔心闕兒。」
「你不明白,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她的父親就是原罪,你跟著她,遲早會出大事。」
司空闕默然,關懿見兒子已是死心塌地的跟著趙輕眉,也只能暗自神傷,索性不再多言。
回府之時,趙輕眉命趙喜等人帶著車馬與關大學士為司空闕精心準備的幾大車回門禮先行一步,而她則帶著司空闕到樊京城內最繁華的瑯環街游玩。
瓊脂樓。
「瓊脂樓的雞絲面乃樊京一絕,晚膳我帶你吃面!」
趙輕眉牽著司空闕的手款款走入樓內,點了兩碗招牌雞絲面並幾個爽口的小菜,旋即二人坐在角落吃的酣暢淋灕。
此時趙輕眉吃光自己碗中的雞絲,將剩面攤到一邊,旋即笑眯眯地伸出筷子夾司空闕碗中的面。
「我怎麼覺得你這碗面看著比我的好吃,我嘗嘗,唔…果然比我這碗鮮美。」
司空闕寵溺的彈彈她的額頭,眼中滿是幸福的笑意,旋即將碗推到她面前,繾綣間互相喂食,與愛妻一道享用這一碗雞絲面。他吃面,而她吃雞絲。
「老太婆,沒錢就滾出去,杵在這妨礙我們做生意!滾滾滾!」
「小哥兒,這碗面是客人吃剩下不要的,就這麼倒掉多可惜,反正你也不稀罕,就容我吃完再走吧……」
「呵呵,誰說我不要,這剩面我拿去喂豬喂狗都不給你吃!沒錢就滾!你沒資格坐在這吃面!」
身後傳來陣陣推搡怒罵之聲,趙輕眉不悅地蹙眉,旋即放下筷子。
「小二,來碗雞絲面!」
「好 ,客官您稍後,馬上就來!」
那對著老嫗凶神惡煞的店小二轉頭滿臉堆笑朝趙輕眉和顏悅色道。
「等一下!這碗面給這位老人家,現在她有資格坐著吃面嗎?」
那小二尷尬的扯出一抹笑容,旋即連連點頭哈腰。
「有有有,老人家您請坐,小的這就去給您端面去。」
「小哥兒…可否將那碗雞絲面打包,我…我想帶回去給孫女吃…我吃這碗剩面就成。」
那小二征詢的看向趙輕眉,畢竟這位才是金主。
「來兩碗,一碗給這位老人家,一碗給她孫女。」
「使不得,使不得,夫人能大發善心賞這碗面,老身已是感激涕零,又如何能厚著臉皮再加一碗,使不得使不得。」
趙輕眉走到衣衫襤褸的老嫗面前,伸手將粘在她溝壑縱橫臉頰上的面條捻落。
「老人家,你安心坐下吃面,沒人敢攆走你,吃慢些。」
「丞相大人,我們走吧!」
司空闕故意提高嗓音,而店內原本在看熱鬧,不時竊竊私語的食客听到這位態度謙和的女子就是謗滿天下的一代奸相趙輕眉之時,頓時齊齊禁聲。
趙輕眉扔下一錠碎銀,旋即牽起司空闕的手倉皇逃離。
「大人為何要跑?」
「那還用問?我怕那老人家會將那碗雞絲面砸我臉上!」
司空闕有些心疼,沒想到輕眉竟是活的如此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其實這些年來她除了瘋狂斂財過分一些,並未做出任何大奸大惡之事。
她殺的所謂忠臣良將,只不過是因為狡兔三窟,無法以律法揪出確鑿的罪證而逍遙法外的奸佞。
她只不過是以暴制暴而已,但世人總是被眼前看到的假象蒙蔽,加上她素來不喜歡解釋太多,于是權相趙輕眉在民間的風評,也越來越不堪。
「下回別胡鬧,我知道你是出于好意,想要讓人知道本相做好事不留名,但本相的人品已經崩壞多年,已是無藥可救,明白嗎?」
「趙輕眉三個字就像暗夜,見光就得死…」
「其實我想告訴你,不管你是忠是奸,在我心里,你永遠都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蓋世英豪!」
「即使你是暗夜,也擁有我,擁有寂靜與漫天星輝,你永遠不會是孤獨一人。」
「嗯,本相也覺得自己英明神武氣度不凡!」
她眼中涌動盈盈星光,唇角勾起一抹璀璨的笑意,旋即踮起腳尖在司空闕的下巴落下一記寵溺的深吻。
她不在乎這世間蒼生對她的看法,她只在乎身邊這個男人對她的看法。
何其有幸,他懂她的逞強與言不由衷。
……
瓊脂樓內,一戴著烏錐帽的白衣男子坐在角落處,此時正看著面前的雞絲面若有所思。
第一次,他發現自己對這個相識相知十幾載的女人,竟是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