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有例外,比如面前這個男子,他沒有家,沒有親人。
于是他只能留下來與李輕眉二人一道過年,如今四海升平,她謝絕了白馬義從與鐵浮屠明里暗里的護送。
就這麼走走停停,重新踏上曾經與秦胤走過的地方,說不定哪一日,就能在某個角落與他來個不期而遇。
但想到仍是杳無音訊的秦胤,她心內滑過一絲煩躁。
「李不忘,幫我煮一碗雞絲面!」
「好~」
男子輕輕頷首,旋即翩然轉身朝著廚房走去,他是三百面首中,長得最像秦胤的男子,不是說他的容貌,而是氣質與身形,簡直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但李輕眉知道眼前這個男子不是她的秦胤。
男子看著李輕眉的眼神中帶著淡淡的疏離,且總是以一種陌生而略帶戒備的態度面對她,若是秦胤,一個眼神也足以將他出賣。
「李不忘,記得煎蛋!七分熟!溏心雞蛋!」
「好~」
男子悶悶的聲音從廚房內傳出,李輕眉翹著二郎腿,半躺在貴妃榻上合眼假寐,不一會兒,廚房內就傳出饞人的香氣。
她這位本家的廚藝不錯,這段時間她胃口不好,皆是李不忘在悉心烹制食物,既然他沒有歸處,她也樂的將這個不錯的庖廚帶在身邊。
更何況這個庖廚老實本分,相處十來天,絲毫沒有半點僭越或者輕視她這個被貶為庶人的太後。
大年初一的晚飯,就在一碗熱氣騰騰的雞絲面臥溏心荷包蛋中悄然度過。
夜深人靜之時,整理好廚房後的李不忘呆呆坐于窗前,看著鵝毛般的大雪簌簌落下,旋即取出隨身攜帶的一本小冊子,開始細細記錄些什麼。
他寫的很慢很慢,似乎覺得文字已然無法將此時此刻的感受詳盡描述,那本小冊子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蠅頭小字,他寫著寫著,時而凝眉,時而露出淡淡的笑意。也不知是想起了些什麼無法釋懷的往事,旋即沉下臉來,繼續發呆…
他支著腦袋愣愣的看著面前撲朔的燈花,滿面的疲憊,卻仍是強打起精神遲遲不肯入眠。
「不能睡!不能忘!」
他開始如梵唱般反復念叨著,但最終敵不過漫漫長夜里的煎熬,漸漸闔上眼眸。
「咚!」
一聲突兀的輕響從房內傳來,他茫然的睜開眼,旋即帶著疑惑掃視四周。他撫著被堅硬的黃楊木桌磕的生疼的額頭,茫然四顧。
「這是哪里?」
「我是誰?」
他無比困惑的扶額,但無論如何苦思冥想,卻仍是對自己一無所知。
感覺到手中緊緊攥著什麼東西,于是他好奇垂首,但見一本巴掌大小本子被自己牢牢抓在手中。
「秦胤親啟?」
他環顧四周,屋內只有他一人,桌上的硯台內還殘存著尚未干涸的墨汁,想來這秦胤說的是他無疑。
于是他匆匆翻開那本不薄的小本子,開始細細瀏覽,良久之後,房門被輕輕開啟,男子一襲白衣,朝著斜對面的正院深深看了一眼。
「早啊!不忘!」
李輕眉打開房門之際,驚鴻一瞥中,看到李不忘來不及收回的深邃目光,這眼神很熟悉,像極了…秦胤!
「早∼」
他有些心虛的匆匆收回與她對視的目光,旋即轉身朝著廚房內走去。
「秦胤!」
他前行的腳步頓了頓,旋即充耳不聞,繼續朝著廚房方向走去。
「站住!不準再走半步!」
「李不忘!」
見自己被對方點名,他只能剎住腳步。
「主子,不知叫停在下所為何事?」
李輕眉一個箭步沖到他面前,旋即伸出雙手開始在他臉上來回模索,嘴里念叨著在哪,在哪!
「主子要找什麼?在下可否代勞?」
他很放心,因為他易容的材料必須經過特殊的藥水才能月兌落,就算李輕眉再如何尋找,也不會找到任何蛛絲馬跡。
李輕眉模索了許久,他也很配合的任她胡亂模索,若一尊面無表情的雕塑,靜靜矗立在她面前。
也不知過了多久,總之不死心的李輕眉已然將他的上衣解開,露出他的布滿傷痕的胸膛。他暗道不妙,沒有想到她會徑直朝著自己身上的傷痕搜尋可疑痕跡。
但這一次,怕是要讓他失望了,李輕眉仔細觀察之後,錯愕的看著那些陌生的疤痕,李不忘身上皆是星羅密布的刀疤,與秦胤身上的傷痕完全不同。
但眼前的男子就是秦胤,縱然他變幻出多少面孔,縱然她也許不可能第一眼就在茫茫人海中認出他。
但秦胤就是秦胤,獨一無二不可替代,只要他在自己身邊,她遲早都會識破他的偽裝。
他越是逃避,李輕眉越是內疚自責,若不是遇見她,秦胤定不會如此多災多難!于是她心疼的將臉埋進秦胤的懷里。
「秦胤!」
「主子?在下李不忘!」
他疑惑不解的看向李輕眉,此時李輕眉已然確定他就是秦胤,她看著仍是一臉茫然不知所措的他,心底泛起絲絲涼意。
「我是李輕眉!你記得我嗎?」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始終在身邊而不自知。此時的李輕眉在確定他是秦胤之後,早已將初時的怨懟拋諸腦後,此時此刻,她滿腦子都是三個字我想你!
「主子!」
他忍不住悶哼一聲,懷中一陣馨香,女子特有的溫香軟玉緊貼著他的胸膛,他的手臂僵在半空,不知該不該擁她入懷。
「介紹一下我自己,我叫李輕眉,是一個愛慕你多年的女子,我們有一個女兒,她叫秦慕輕,是帝國的女皇陛下!」
「我不是…」
「你是!」
李輕眉不容他繼續狡辯,用雙臂緊緊環抱著秦胤,二人如此靠近,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充斥鼻息之間,她有些眷戀的呼吸著有他的空氣。
「主子!很多人都說在下與先皇神似,這也就是為何在下會出現在主子身邊的原因!」
他艱難的推開仍是不依不饒抱緊自己的李輕眉,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露出破綻,明明該偽裝與掩飾的地方已經沒有破綻!于是他更加謹慎的選擇與她保持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