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闕盯著桌案上紫檀香爐升騰起的裊裊青煙,思緒也隨著飄蕩的游絲飄忽不定。咫尺之遙,思之朝朝暮暮的熟悉身影正背對著他,相顧無言。
已然過去半個時辰有余,她沒有轉身,更沒有發出只言片語,錦瑟殿中的空氣壓抑的令人窒息。
「是你做的!」
這是李輕眉與司空闕再次重逢之後,說的第一句話。
不是我想你,不是你好不好,更不是喊他的名字,而是帶著冰冷而絕望的質問。
這世上總有一個人,讓你在她的面前放下心防,放下任何算計與陰謀,心甘情願的沒有任何心眼。
「是!」
他幾乎是鼓足勇氣,話已出口,又是一片死寂,更漏滴答滴答的聲音回蕩在靜謐的大殿中,司空闕覺得雙腿開始抑制不住的顫抖。
許久沒有如此害怕的情緒,恐懼的令他無法站穩腳跟,仿佛一根輕飄飄的羽毛就能將他徹底壓垮在地。
「我們都是罪人,司空闕!」
「他死了,為救我而死,死在我的懷里,死在你們的陰謀算計之下!」
此時的李輕眉,滿臉都是悔恨愧疚的眼淚,她覺得罪魁禍首其實是自己,若不是她,秦胤就不會一步步的踏入司空闕與呼延無距設計好的圈套,步步淪陷。
「何時知道秦胤對我有情?何時對我有情?」
司空闕的心尖泛起陣陣苦澀,他就知道,該來的報應,遲早都是要來的,雙腿有些酥麻,為了在她面前保持些體面與尊嚴,他就近扶著太師椅落座。
似乎陷入了無盡的痛苦,他眼神放空,開始娓娓道來。
「那年,你被人突襲致傷,我在藥廬之外未曾離去,軒窗紗簾被夜風拂過那一瞬,我看到秦胤替你剪開與血肉粘連的衣物,眼中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異樣情愫。」
「初見他之時,我就已知曉他是天的太子胤,為了試探出以秦胤對你的情份,究竟可以為你付出到何種地步,所以之後我策劃了爭奪無極之光敗北的一系列事情。」
「是我命人在司空耀面前進讒言,故而司空耀才會下旨令我不得與司空墨角逐無極之光的殊榮,趁此機會,我化解了我們之間的誤會,成功的令你成為我的女人。」
「但即便是如此,他依然對你深情不移,後來他將白馬義從統領江炯鈺送到你身邊保護你的安危,加上之後的逐鹿之禍,他千里奔襲相救,為了你,甚至接受了他此生最不想要的身份。」
「據我所知,慧明女帝,也就是秦胤的生母,親手誅滅了他的父族,他與女帝幾乎淪為不死不休,水火難容的地步,他為了你,違背了自己的良心。」
「從他恢復太子胤身份的那一瞬,我就知道,他對你已是情根深種,得到你,也就間接獲得天太子胤的支持,我需要天的力量做後盾。」
「至于何時對你有情?我也不知道,一直以為自己只是將你當做一枚至關重要的棋子,卻不知最後為何會丟了自己的心。」
「冷宮歲月寂寥,我明知你是司徒沁派來監視我的人,所以從未對你敞開心扉,你不要怪我,試想你若是當時身處我的身份,恐怕也是草木皆兵。」
「真正開始想要用心去了解你,是在我得了瘟疫那一次,司徒沁的兒子,是我刻意命染了瘟疫的太監接近小皇子的乳母,又將死于瘟疫之下的祥嬪死前貼身佩戴過的羊脂玉鐲,棄于那乳母回到居所的必經之路。」
「那乳母見到如此寶物,定是歡喜的將這玉鐲貼身藏匿,雙管齊下,方能萬無一失,所以司徒沁的孽種,很快就下了地獄。」
「但我沒有想到司徒沁會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也是我自己感情用事,所以才會讓司徒沁以母後的綠綺古琴為餌,險些命喪黃泉。」
「我一直以為自己會無人問津的死在冷宮中,沒有想到你會留下來,自此之後,我開始認真的審視你的存在。」
「我沒有想到司空耀會藏著司空墨,我一直以為若是他到死都只有我這麼一個兒子,那麼皇位舍我取誰?」
「卻不想中秋無極夜宴中,我看到了此生恍如夢魘的人,我以身為餌,將司空墨逼到人前,令他無所遁形,憑什麼他可以躲開爭奪皇權的明爭暗斗,我要讓他也嘗嘗深陷陰謀詭譎之中的無奈。」
「他喜歡文成陸雪,我知道,他的性子孤傲,目空一切,卻獨對文成陸雪百般討好,有時候一個女子的力量,堪比千軍萬馬,比如你,比如文成陸雪。」
「所以,我只是簡單的命人將抱月樓中有一花魁酷似文成陸雪的消息,傳到司空墨的耳中,他就輕而易舉的上鉤了,而彼時,我與呼延無距已然在文成的牽線之下,達成了協議。」
「若是他能助我除去司空墨,他年我登基之後,割讓五座城池,並無期限開放與大燕接壤的通商口岸。」
「也是我,刻意令風斬將話題轉移到旭鳳的舊事,我知道你在營帳外偷听我與風斬的對話,你定不會讓我背這罵名。」
「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很快就動身前去與屠山半夏談條件,但出發的前一夜,我後悔了!」
「想到你會因此而被千夫所指,我就寢食難安,我真的已經決定親自前去,但你卻以千日醉將我迷暈。」
「之後的事情完全月兌離了我的掌控,我不知道呼延無距為何會與你針鋒相對,當時我醒來後,听到你被呼延無距擄走,我只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我腦海中唯一的想法就是要接你回家!」
「而我沒有想到呼延無距會在當時背棄我們的盟約,之後的種種你也看到了,他一再的折辱我,追殺我,我想這也許是文成陸雪的原因,誰都不想讓自己的情敵好過。」
「回到蒼雲之後,你淪為人人喊打的賣國賊,我恨不能那些爛菜葉碎石子全都往我身上砸。」
「我與沈南星已然達成同盟,那個女人心心念念的就是讓她的兒子坐上皇位,她以為倚靠那些寒門與門閥的力量就能染指大風社稷,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