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忍著不取你項上人頭,是不想看到她的兒子沒人照顧!就算你之後做的種種,的確是對她深情不移,那又如何!她如今也已有了朕這個更好的歸宿!」
司空闕對秦胤的詰問,表面上顯得很是從容淡漠,但心內卻早已經惶恐不安。他早就知道會有東窗事發的這一日。
「她…她知道了嗎?」
「朕豈會讓這些微不足道的齷蹉之事污了她的耳!」
「秦胤,你總說當初當初,難道人就不能變嗎?人為什麼不可以變,這世上日月星辰,斗轉星移,滄海桑田,為什麼其他的事情都可以變,而我卻不能變!!」
「我承認,當初她被司徒沁指派到冷宮照顧我的時候,我對她戒備心很重!但這也是人之常情!試問你的殺母仇人在你身邊安插耳目,你能做到百分之百無條件信任?」
「我承認,是我用毒逼出了司空墨的真實身份!也是我,處心積慮的將南山先生引向冷宮,利用她獲得求學無極的機會!」
「更是我,利用與她的婚事,刺激文成陸雪,隱瞞大燕進犯軍情,最終造成呼延無距下令不封刀的屠城慘劇與當年的逐鹿之禍!」
「可我也是被逼無奈,並不是每個身處皇權爭斗漩渦的皇子,都像你這般,能毫不費吹灰之力,兵不血刃得到皇位!」
「但我司空闕是真的愛她,天地可鑒!」
司空闕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時死心塌地愛上李輕眉的,也許是冷宮中某個朝夕相處的寒夜。
也許是虛妄林遇險時,她決絕的將生機留給他,轉身凝視的那一瞬間。
亦或者是她以羸弱之身,替他擔負賣國賊的千古罵名那一刻。
但愛情這種東西,本就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愛了就是愛了,情不問因果,一往而深。
秦胤並沒有繼續與司空闕多做糾纏,既然此處沒有李輕眉的蹤跡,他自然沒有繼續逗留的必要性!
「陛下!」
江炯鈺面露喜色,但看了看司空闕父子,于是欲言又止,噤聲退到了冷宮外,秦胤飛身躍出冷宮內,確定司空闕已無法窺探到二人說話的聲音之後,這才令江炯鈺小聲稟報。
「大燕南部繽州傳來消息,有人曾經看到一身形酷似娘娘的女子,出現在城郊觀音廟!」
「我們將娘娘的丹青與那十張人皮面具的丹青讓目擊者仔細辨別之後,發現目擊者看到的,正是十張人皮面具之一!」
「走!」
他恨不能插翅飛到繽州,就怕晚一刻,她已經悄然離去。
而秦胤卻不知,接下來的四個月中,他一次又一次的遭受著得而復失的空歡喜,每當他風塵僕僕趕到出現她蹤影的偏遠州郡之時,總是失望發現,那些帶著面具的人,都是她替他精心備好的陷阱。
經歷幾次的挫敗之後,他已經知道那是李輕眉在故布疑陣,但他仍會親自前往查看,因為他怕因為自己的一時大意,會徹底錯過她。
而冷宮之中,司空闕還保持著方才跪拜的姿勢。
「風斬!立即派人查探盛京皇宮的消息!她好像出事了!」
秦胤的性子素來淡漠,能令他如此失控的,只能是關于李輕眉的事情。
但秦胤早已經派人偽裝成于錦瑟殿中安胎的元聖皇貴妃,在五步一明哨,十步一暗哨的重重戍守下,司空闕派出的人也只是遠遠看到孕相十足的元聖皇貴妃,無法靠近其左右…
扶風郡西南郊,應家村。
兩個月前,村尾搬來一戶人家,姐妹二人,皆是黥面,據說是昆侖人,姓晴。
妹妹黑黑瘦瘦,也就十五六歲的模樣,而姐姐晴氏則是大月復便便,大概有七八個月的身孕。
听替二人落戶籍的村長說,這姐妹二人也是窮苦人家出身,父母早亡,姐妹二人相依為命。靠著父親留下的幾畝薄田,勉強溫飽。
卻不想這長姐晴氏新婚不滿一年,丈夫就服了兵役,不久便戰死在了異域他鄉,連尸骨都找不著。
婆家後來听了鎮上道觀的神棍算卦嚼舌根,說她是克夫之相,而她月復中的孩兒還是個賠錢貨,于是索性將她掃地出門。
晴氏新寡,本就懷著身子,周邊又是些喜歡說三道四的長舌婦,而婆家也時不時的前來詆毀謾罵。于是她整日郁郁寡歡。引得胎像不穩。
寡婦門前是非多,村里那些個地痞流氓老光棍之流,總是半夜三更敲門爬牆,嚇得晴氏差點小產。
幸虧她家妹子深明大義,將父親留下的薄田變賣,姐妹二人背井離鄉,準備找個新環境,重新生活,于是兜兜轉轉就來到了應家村。
而這新寡的晴氏,正式秦胤尋尋覓覓未果的李輕眉。
十一月初,已有八個月身子的呼延輕眉正坐在軟榻上,草廬籬繞。她晚來枕清風席明月,喝著暖胃的紅棗枸杞茶,正出神的望著牆角的無名花,靜待花開。
她听著貓踩過落葉躡手躡腳的靜,听听大雁飛過寒潭竭盡全力的驚,還有月復中孩子時不時的胎動,忽然覺得這種歸隱田園的感覺真的很不錯。
不久前,她看到了秦胤昭告天下的挽辭,姜氏為了救他,喪命于刺客的屠刀之下。
從那些說書人聲情並茂的演繹中,足可以聯想到在自己離開後,他與姜氏是多麼的你儂我儂,羨煞旁人。
那些惋惜之詞,情深如斯,她听了都不免動容,只是覺得心內瘋狂的嫉妒,但醉過才知酒濃,愛過才知情重。她不能作他的詩,他亦不能圓她的夢。
若只為彼此落淚而出現,情深不如不見,更何況他們間的感情,在秦胤心中的地位也不過如此,想起那日望月庭中的一幕,她依然痛徹心扉。
「晴家大妹子!」
說話的是住在隔壁的獵戶應清山,這獵戶早年喪偶,帶著三歲的兒子相依為命,而村里那些古道熱腸的婦人總是不斷的撮合她與應清山。
在那些村婦的眼中,一個是鰥夫,一個是寡婦,的確是再般配不過。
「今早上山,逮了兩只野兔,這不,我父子二人也吃不了那麼多,正好拿來給你補補身子!」
五大三粗的應清山面頰微紅,有些羞赧的不敢看呼延輕眉的臉。
「清山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