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下朝了,情況如何?」溫莫言一直站在玄武門外等候自家主子,等主子上了馬他才問道。
「一切如計劃行事,兵符呢?」溫莫言聞言立即從懷中拿出一個龍形的墨玉,這似乎與玉璽的光澤一致,看來是同一方黑曜石之精雕琢而成。
「父皇真是用心良苦。」獨孤朝陽接過後,細細的撫模著兵符感嘆道。
「是啊,主子,老主子將兵符一分為二首先是為了保護主子您,其二是為了考驗主子。所以他才會將一半兵符交給剛正不阿的老頑固王栩,可也同時擬了密詔給督軍軍團長秦永大將,只要主子拿到兵符他便要誓死為主子效命,老主子真是煞費苦心。」溫莫言深深的一嘆,皇家的親情就是這樣的復雜。
獨孤朝陽緊緊握住那方兵符,久久不語。
「當年老主子力排眾議封主子為御天王,可也因為當時的齊家無法給予主子御天王應有的兵權,老主子也莫可奈何,只能想出這個辦法。」溫莫言憶起當他還是鴻烈皇的暗衛時,鴻烈皇為主子做的,誰說天家無親情,老主子最疼的就是主子了。
「溫伯,本王明白。」他是明白,可是這不是當年的他最想要的,曾經他只想要逍遙自由的人生,他少年得志,十五歲便領軍凱旋而歸,那時候有母妃疼他有父皇護他,三哥對他也很好,母後對他也是很好的,可是最終還是變成了那樣的結局。
母妃的死給了他很大的震動,那時候的他才明白沒有權勢什麼都是空的,他無法抓住或是守護他想要的,即便是如今的他也還是沒有保住月兒,所以他定要得到兵權,軍隊才是強權的根本。
「主子,皇上若是要這兵符?」
獨孤朝陽冷笑道︰「皇上根本提都不會提,他沒得選擇,若是他真要這兵符,那就是他活膩了。」
這時,有人闖入了他們的精神氣場之內。
「啟稟王爺,趙無攸在離去之前懇請見王爺一面。」此人是看守趙無攸的天狼衛,趙無攸即將離京前往無淚山莊,但是他死活也要再見御天王一面。
「哦?」獨孤朝陽微一挑眉,薄唇略一勾起,輕輕一笑道,「既然是延國公要求,本王也不便拒絕。」
不過獨孤朝陽心中還是放心不下月兒,「溫伯,本王還是放心不下月兒,勞煩您去看看。」有溫伯在月兒身邊,獨孤朝陽才比較安心。
目送溫莫言離開,獨孤朝陽這才往延國公府疾馳而去。
延國公府正是在御天王府的西北側,一路上,巡防的仍是督軍士兵,士兵重重包圍之地便是延國公府。
「何事要見本王?」走進看守趙無攸等人的院子內,獨孤朝陽揮退了圍守的士兵,獨留下天狼衛。
如今的趙無攸形容憔悴,毫無光彩,只是在看到獨孤朝陽的那一刻,面上才現出復雜的情緒。他呆呆地看著獨孤朝陽,那身尊貴之氣忽然讓他打了個寒顫。
「怎麼了?為何不語?」獨孤朝陽不以為意,品著隨侍的天狼衛端來的上品綠茶。
趙無攸盯著他半響才道︰「都是你布的局。」他聲音嘶啞,說這句話時仿佛耗盡了他全部的心力。
「是你,是不是!」趙無攸瞬間激動了起來,是他就是他,他們趙家竟然就做了他的墊腳石!
「你五年前就布了這個局,不,應該說八年前,或是更早吧,沒想到左傾竟然也是你的人!」
獨孤朝陽聞言淡笑不語,饒有興致的看著趙無攸,看他還要說什麼。
「當年你封為御天王更兼攝政王,可手中並無軍權,你的目的就是得到另外那半塊兵符,而王栩卻是忠誠的保皇派、老頑固,更是明治太皇太後一手提拔的,所以那半塊兵符你根本無法得到手。于是你除了不斷派遣手下潛伏各方勢力,甚至五年前更借愛女之死退居幕後,為的就是等待我趙家行事,如此你才能在非常時期迫使王栩不得不交出手中兵符,從而調動督軍。」
趙無攸舌忝舌忝干澀的嘴唇,他實在是不吐不快,「虧我們還沾沾自喜能夠盜得你那半個兵符,卻不想早已是你算好的一步,在我們得到那半個兵符之後,我們自然想要得到王栩那的半個兵符從而掌控天下兵馬,卻萬萬沒有料到霸刀他們竟然是你的人,怕是隱衛之中也有你的人吧,我趙家所為完全是為他人作嫁!藍家的退出也是你的意思吧,否則我如何能這麼順利的得到禁軍統領之位?而後再一步步的推高趙家,將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趙家的身上,令我們失去防備之心。好高的智謀,好深的城府,竟是如此的耐性,如此的隱忍!獨孤朝陽,你太可怕了!你竟能計算得如此準確?!」
趙無攸此刻仍然驚顫著,他們的一舉一動竟然都在別人的驚心算計之下,他們輸的不冤,被這樣的人如此的算計還能說什麼?雖然他們還有余力,江湖上還有趙家的人,朝堂中還有趙家的余黨,軍中還有趙家的根脈,可是他忽然覺得無力,疲倦,也許趙家只有承俊才能與之比肩……
獨孤朝陽默默的听著趙無攸的話,面上平靜無波,似乎趙無攸所說根本與他無關,久久,他才抬頭,深邃雙眸登時神光電閃,「延國公好興致,竟然說起了故事,本王倒是對說故事的人很感興趣,誰?」
「呵呵,確實不是我想到的,我就是武人一個,如何有這些智慧,就是輸都還不知是如何輸的。」
獨孤朝陽片刻才道︰「趙承俊。」
他用的不是疑問的口氣,他肯定這話是趙承俊告訴他爹的。
趙無攸慘笑︰「怎麼?你連承俊也不放過?」承俊與他的女兒獨孤妃月已有婚約,他不會如此決絕吧!
「本王怎麼會放過這麼個人才,他很不錯,本王很欣賞他。」能夠猜到背後是他,這份才智已經令他心生好感,他不在乎對方是誰,最重要是能夠為他所用!
「什麼意思?」听到獨孤朝陽這樣說,趙無攸才有些放下心來,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什麼意思?延國公要的不就是這句話嗎?你死活要在離京之後見本王,又說出那樣一番話來,不就是為了趙承俊的前程?」
沒想到獨孤朝陽早看出了他之所圖,他也干脆直話直說︰「是,王爺,我就是為了承俊的前途,我趙家雖然這一戰輸了,可是趙家依然存在,趙家依然是大鄭的四大世家之一,雖說我輸了很不甘心,可是回想一切我趙無攸輸給你卻不丟臉,可是承俊是我趙家下一代的家主,也是王爺你的女婿,我今日一定要听到王爺一句話,不然趙家絕不善罷甘休!」
趙無攸的最後一句話鏗鏘有力,說這話的不是他趙大人,而是趙家的家主,作為四大世家之一趙家家主,這句話的份量可想而知。
獨孤朝陽聞言卻笑了起來,淡淡一笑卻滿是皇家的尊貴之氣,凌厲而帶著殺氣,他驟然間僅僅盯著趙無攸的雙眼,緩緩才道︰「延國公,這是要挾?恩?」
趙無攸在獨孤朝陽的逼視下渾身冷汗淋灕,卻依舊沒有低頭。
而這時一股龐大的氣息從四面朝趙無攸壓來,他心中頓時翻起驚濤駭浪,他這時才知道獨孤朝陽的武功已然過了超品之列,更是觸模到了武道最精妙的境界,這一霎那他明顯感到自己的精神被狠狠的刺痛著,精神領域的威壓已經逼得他心脈似乎承受不住仿佛就要破裂開來。
就在趙無攸感到自己快支持不住之際,那股龐大的威壓如潮水般退卻了,趙無攸狠狠在喘息著,劫後余生之後他四肢虛軟,只能倒在床上。
良久他才緩過氣來,「沒想到你竟然踏入了武道巔峰之境。」趙無攸心中唏噓不已,獨孤朝陽,‘伊奧那古’,果然是名不虛傳。
「本王自然不會虧待承俊,他畢竟是本王的女婿,只是在與妃月成親前,他要接替家主之位。」
趙無攸這時才真正放下心來,道︰「好!希望王爺不要忘了今日的承諾。」
獨孤朝陽聞言一笑,卻語氣淡然道︰「不,本王從不曾承諾什麼,只要是人才本王都不會虧待,可是對于敵人,本王也絕不心慈手軟。」
「你,」趙無攸霎時語塞,可偏偏無可奈何,「罷了,該做的都做了,以後的事我也不再管了。」忽然覺得累了,倦了,這麼多年的風光無限,總是有些不安心,有時深夜夢回,總是睡不安穩,無淚山莊是個好地方,獨孤璟日終究還有趙家人的血脈。
「延國公有這樣的想法倒是新奇,一旦嘗過權力的滋味如何能夠放下?這一次你輸了,不是輸給本王,是輸給了心中的那只猛獸,本王如何能夠掌控全局?不過是在你心中那只獸饑渴之時刺激它一下,它便自己忍不住**行動了起來,本王從不是智計高深之輩,如此也只是僥幸罷了。」
趙無攸一愣,呆聲道︰「是啊,若不是趙家的野心,又怎麼會走到這一步?是啊,當權力大的時候想要更大,一步一步就這樣走了下去,走了高處不小心踏空就掉下去了……」
這時的趙無攸似乎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當中,獨孤朝陽走了出來,望天微微一嘆。
深深的吸了口氣,他思索著,趙承俊確實是個人才,可是為人智計高絕確實是成大事者必備因素之一,可是趙承俊他實在不是弄權的材料。
他才思敏捷,文采風流,琴棋書畫無所不精無所不通,更是熟讀兵書智計高絕,可是他偏偏欠缺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城府。
趙家人恐怕只有太後才是最有智謀之人,只是可惜她未身為男兒,否則他獨孤朝陽此番怕是要經歷一場惡戰了。
太後,想起太後,獨孤朝陽深深一嘆。
萼兒……
她變了,他也變了,他們都不是曾經的萼兒和朝陽了,他們是如今大鄭的太後與御天王。
他們曾經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可是在皇家最善變的就是愛情,它比不上家族的未來,比不上權勢的誘惑,愛情是最能輕易舍棄的東西。
在她嫁給他的三哥之時他就清楚明白他的萼兒不在了,也是那一刻起,他不再去在意她。
甚至此時他在想他真的愛過她嗎?
或許從來沒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