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然前腳剛走,神醫後腳就來了。
「神醫也是來找我家公子的?」蘇皎皎問。
神醫搖頭,「我是來找你的。」
蘇皎皎疑惑,找她。
「我名蘇遲。」
見蘇皎皎許久都未反應過來,神醫再次開口緩緩道,「蘇妖乃我父親,遲暮是我母親。」
蘇皎皎睫毛微微顫動,再次抬眸時依舊是笑顏如花的模樣,「哦?原來神醫是江東人啊,難怪能得秦皇這般優待。神醫這般自報家門,是想做什麼?」
「父母他們為你擔心了那麼久,你真的不回去看看嗎?一走就是那麼多年,你難道不知道他們會擔心嗎?••••••皎皎姐。」
蘇皎皎和蘇遲看起來年紀一般無二,甚至因為蘇皎皎妖族的身份,看上去比他還要年輕點。蘇遲這麼一本正經的叫她姐,莫名的覺得有些反差萌。
蘇皎皎臉上的笑意不變,拍拍衣袖,「蘇皎皎在很久以前就死了,現在正在你面前的不過是皎皎。」
「看你這樣,想必是知道我身份的。」身子前傾,「我可是妖,而妖••••••是會吃人的。」
她呼出的氣暖暖的,噴灑在蘇遲的臉上,勾起一陣微微的癢意。
蘇遲卻仿佛一點兒都沒有被嚇到,巍然不動,雙手負在身後。
「我已經通知了娘親他們了。」
他知道蘇皎皎說會吃人什麼的不過是騙他罷了。
他又不是三歲小孩,會被這麼低端的騙術騙到。
「你已經通知了他們?」蘇皎皎臉色一變,一手揪住蘇遲的衣領。
她不怕被人認出來,但是卻不想再和他們相遇。
她本以為,這麼長時間了,他們應該已經將她給忘了。
時間是最強大的武器,很多東西都會在它的消磨下逐漸變淡,直至消失。無論是刻在石頭上的字,以為永遠都會存在的山河,還是一個有著一點血緣關系的親人的消失時的愧疚和痛苦。
她現在已經不是人了,她是妖。
若是讓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旁人會如何看他們?她和她族人的敵人又會這麼對付他們?
她現在已經不是孑然一身了,她背負著整個兔族。她的一舉一動,有時候代表的不僅僅是她,還有她的族人。
她若是一步走錯,會有無數人給她陪葬。
她付不起這個責。
「你們不應當和我再扯上絲毫的關系的,我••••••會害死你們的。」蘇皎皎松開手。聲音平淡,仿佛之前出離憤怒的人不是她
「我們現在已經不是一路人了,你們不應當再和我有絲毫的關系。」
「我們是一家人,不是嗎?」
江東最大的優點——重情。
「有些事只能是我的事。你現在就回去,讓妖叔他們別來。我很快就會離開,你們不會找到我的。也不用去找我••••••」
「皎皎長大了啊,居然敢這麼說?」
冷淡的女聲自門外傳來。七八個人從門外走了進來。
首當其沖的女子一身黑衣,腰間的鞭子透著黝黑的光。大氣中透著精致的臉龐冷冷的,一看就是氣得不輕的樣子。
她的身邊是一個同樣一身黑衣的高大男子,俊朗的外表看著女子時滿是溫柔。
兩人身邊左邊也有一男一女,身材消瘦高挑,皆是一身白衣。
兩人的右邊是兩個男子,一個稍高大,一個細瘦。
細瘦男子時不時的對高大男子動手動腳,卻總是被高大男子一耳光撇開,縱使是這樣,細瘦男子也初心不改,一次不行就來第二次。
「小皎皎倒是越發的有本事了,一走那麼多年連點消息都舍不得捎回來。」
又有一對男女走了進來,女子容貌嫵媚,一挑眉頭道。
居然來的這麼快,想必蘇遲一看到她的時候就認出了她。
蘇皎皎苦笑。
來的這幾人不是別人,就是蘇秀蘇妖他們另外還有幾個她沒見過的年輕人。
「虞姬姨,你們來了。」
「你還知道我是你姨啊,我還以為你在妖界樂不思蜀了。」虞姬沒好氣道。
這丫頭當真是沒心肝,走了那麼久就不知道讓人送個消息回來。害得他們如此擔心,找了她那麼久。
蘇皎皎沒有答話,讓人上了茶。並派人告訴妲寂,她現在有事,一會兒再過去找他。
蘇眉他們從蘇皎皎的口中听到陌生的名字,都一挑眉。
「他是你的夫君?」
夫君?誰家的妻子稱呼夫君叫公子的。
而且,她也高攀不起高高在上的上仙大人。
「不是,他是我的同盟。」
這句話落下後,房間里突然沉默了下來。
他們已經分別了太久。
久到曾經的小豆丁都已經長成了漂亮的青年。
久到他們曾經嬌美年輕的容顏不知道何時爬上了皺紋,青絲變華發。而她卻還是離開時的模樣,歲月未在她的臉上留下絲毫痕跡。
久到他們齊聚一堂,卻無話可說,只有一室寂靜。
當年,在那麼危急的時刻,她為了他們的安全只身赴險,從始至終他們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得到。
直到,她再也沒有消息。
是他們無能,當年若是能去得早些,她便不用承受失親之痛;若能早些找到她,她便不用一個女孩子只身一人在戰場上行走;若能看出她的不安,她便不用獨自面對那一切未知的恐懼。
說到底,是他們認為她已經強大到刀槍不入,從而放了心,忘了護。
卻忘記了,她那時也不過是個才成年不久的小女孩罷了。
只要是人,就算盔甲加身也會有柔軟之處。
「爹爹,這就是你們一直說的皎皎姐嗎?果然和你們說的一樣漂亮能干!」站在虞姬身後的少年打破了這一室寂靜。
「是啊,她小時候還抱過你呢!」蘇秀松了口氣,向蘇皎皎介紹,「皎皎,這是小一。」
小一,從前自己抱過的小不點?
蘇皎皎還記得,自己第一次抱他的時候,他還是小小軟軟的一團,稍一用力都有可能被掐死。現在居然都長成翩翩少年郎了。
「項致一,你眉姨和項叔的兒子,我們還有個女兒,她叫虞俏,生病了所以沒有來。蘇遲,你妖叔和遲暮的孩子,你應該已經認識了吧?」
知道蘇皎皎不認識這群孩子,蘇秀一一為她解釋。
被他點到名的少年都抬頭去看她,想看看這傳說中的皎皎姐是個什麼模樣的人。
不過令他們有些詫異,傳言中那麼凶猛的皎皎姐,居然長得這般可愛幼女敕,和傳說中的完全不一樣。
這樣可愛的一個女孩子,真的是那麼多神話的締造者嗎?
蘇皎皎作為長輩,自然也一一的給了他們見面禮。
「皎皎,和我們回去吧。」蘇眉道。
「回去?回不去了。」
「為何回不去?江東是我們的家,怎麼可能回不去!」
蘇皎皎搖頭,「是你們的家。我現在在這里,本已屬于犯戒,你們會被牽連的。更何況,我現在已經不是孤單一個人了。」
她是兔族君上,肩上擔著兔族的責任。
她有家,但是又沒家。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已經不是她了。
「皎皎,對••••••
「你們不必愧疚,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再痛苦坎坷,也是我該受的。」蘇皎皎揉揉眉心。堵住了他們將要月兌口而出的歉意。
「我會去江東的,但是不是現在。你們回去吧。」
他們為何還要出現在她的面前?她的歲月悠悠不見盡頭,他們的卻不過須臾。
有可能她閉一次關出來,他們早已逝去,甚至連骨灰都沒有了。
難道看到她為自己的父母逝去痛苦還不夠嗎?
那種沉悶的疼痛,來的多了,心上的空缺是補不上的。
蘇眉還想說些什麼,被項少羽拉了一把,終是沒將口中的話說出,默默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