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寂幾乎是被囚禁在湘妃宮,里里外外都是琉湘的人。
現在的他只能期望著項少羽她們能發現其中的端倪,早作準備。
「妲寂哥哥,這些書你若是看完了,只管和她們說,叫她們給你換新的。」兩個黑衣女子將琉湘叫進了房間。
琉湘雖然喜歡妲寂,但對妲寂卻也不是全然沒有防備之心。
妲寂在這宮里住了這麼久,沒有探听到絲毫有用的信息。
而妲寂的存在隨著時間的流逝,在某些人的眼中也不再是個秘密。
琉湘在湘妃宮給了妲寂最大的自由,不過妲寂淡欲,不追求口月復之欲,也不追求排場之類的東西。平日里也不過看書喝茶賞花,絲毫都沒有受制于人的態度。
「公子,風寒。」宮女拿來一件披風。
「無礙,退下。」妲寂淡淡道。
宮女依舊跪著,「公子請保重,若是傷了身子,娘娘定然不會放過我們的。」
從妲寂來宮中起,琉湘就下旨道,務必照顧好他,若是有絲毫損傷,都要十倍加諸她們身上。
「公子,請保重。」
妲寂將披風披上,「退下吧。」
看了一會兒書,覺得眼楮發酸,捏了捏鼻梁,準備回房。
推開門,一股陌生而有強大的氣息將他包圍。那是這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就像是和以為久居高位的人面對面,龐大的威嚴鋪天蓋地。
桌前,一個黑袍男人閑閑的坐著桌旁。墨綠色的發,狹長的眉眼和琉湘如出一轍,皮膚蒼白得像是久不見天日的病人。
他抬頭,在看到妲寂的剎那眼中泄露出一絲迷醉。
「你是妲寂?」那一絲迷醉來的迅速,去得飛快。
妲寂不知道此人是誰,也不知道來者是善是惡,但是良好的教養讓他做出了回答,「是的,請問你是?」
男人顯然對妲寂很有興趣,起身,這是妲寂才看清楚男人衣袍底下居然不是人腿,而是一截足有成年男人大腿那麼粗的蛇尾。蛇尾擺動間就到了妲寂的面前。
「你貌似不怎麼驚訝?」流岸靠近妲寂道。他是第一次在人類面前顯形,但為什麼這個好看的人類為什麼一點兒都不驚訝。
妲寂模模扭開頭,「我很驚訝。」
「真的嗎?一點兒都看不出來。」流岸越發的靠近妲寂,想看看他所謂的驚訝在哪里。
「請問閣下是誰?」妲寂後退一步,和流岸拉開距離。
就他這條尾巴看來,他應該和琉湘是同一族的,應該是蛇族。就是不知道他在蛇族中的地位。
「流岸。」流岸一擺尾坐回了桌前,指指對面的位置,「我們聊聊。」
妲寂遲疑了一瞬,選擇了坐下。
就這麼看著這張臉都覺得格外的讓人心動呢!難怪會被琉湘藏著,要是他得了這麼一個寶貝也會藏起來。就是號稱妖界最美的狐王怕都沒有他一半的風采。
深深了嗅了口空氣中那隱秘的甜香味,流岸將口中的唾沫咽下。
這麼濃烈的香味,這個人,不,應該說是仙,絕對是一個修為很高的仙。
真沒想到,自己女兒藏著掖著的人會是個上仙。
可一個仙為什麼會甘心入世被這俗世濁氣侵染?他們可都清高得很。
想來應該是歷劫。
上宮的人鮮少會入世,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歷劫。不過就算是歷劫,入世也不是唯一的選擇。他們還可以選擇大夢一場,南柯一夢,莊生化蝶,一個夢境就可了結。
他活了那麼多年,這是他第二次看到活著的仙。上一次還是在萬年前。
魔、妖、人三屆的結界出現漏洞,秩序陷入一片混亂中,三界被攪得不得安寧。
那時,他還是一個修為尚淺的小妖。
只見天空中響起仙樂,陰霾了不知多少時日的天空撥雲見日。幾個上仙飄然而至,白色的衣袍縴塵不染,容貌俊美。為首的女子更是美到不可方物,所有人都看痴了。
衣袖揮舞間,困擾了三界眾生靈不知多少時間的難題迎刃而解,萬物復蘇。
無數人熱淚盈眶的磕頭感謝。幾位上仙微微頷首,沒有接受任何他們表示感謝的饋贈,如他們來時那般飄渺的離去。
那強大的力量,令所有親眼所見的人妖都為之震撼。
年幼的他听到父親重重的松了口氣,說,幸好仙人們都淡欲。否則,以他們的能力,只要他們想,四界就是他們的囊中之物。
余下的他都不怎麼記得了,但是仙人們那翻飛的衣袂卻時常在他的夢境中出現。
「你怎麼會在這里?」
「我為什麼不在這里?」
流岸眼里露出驚訝的神色,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了然,「原來如此。」頓了頓道,「想不想出去?」
「換個地方被囚禁?」妲寂淡淡開口,為自己倒了杯茶後舉著茶壺問流岸,「需要嗎?」
「……嗯。」
果然淡欲。
妲寂這副樣子和流岸記憶深處的那些人相契合,但也有差別存在。
除了帶隊的那個女子,再無人能有他這般顏色。
「我幫你出去,你跟在我身邊百年,百年之後,各自歸去。」
「為何?」妲寂問,
在他剛入門的時候,他很明顯的從他的身上感覺到殺氣。
但是現在那股殺氣卻不見了,不知道是被他掩蓋了,還是真的不見了。
他更傾向與前一種。
「你長得好看不行嗎?」流岸半撐著腦袋,漫不經心。
或許是因為心中的一點兒執念,但更多的是,他的身份不一般,不能放在琉湘的身邊。
「將我妹妹救出來,不要再在人間為非作歹。只要你答應了,我便答應。」妲寂道。
剛才他沒有用逃這個字眼,在很大程度上,這個流岸的身份地位可能比琉湘更高。可能是她的哥哥,或者是那個君上!
「為非作歹?誰說我們這是在為非作歹?」流岸被他的用詞逗笑了,「這可不是我一族的事,單憑我一個人可阻止不了。不過有一點你可以放心,我們對于統治人間沒有興趣。」
「先救出我妹妹再說。」
「好。」流岸深深的看了妲寂一眼。
一陣狂風忽來,吹得他睜不開眼,再睜開眼時,面前早已空無一人。
妲寂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事情真的是越來越復雜了。
時間再次陷入平淡,這件事像是一滴流入杯中的水,沒有引起任何一個人的注意,甚至是一絲漣漪。
誰知這件事卻是一滴落入水中的油滴,雖然那時沒有引起連鎖反應,但並不代表以後也不會。
「妲寂哥哥,之前是不是有人找過你?」琉湘道。
「他說他叫流岸。」
手里的筷子掉落,「他說他叫流岸。」
「是。」
「……君父。」
手指微微顫抖。
她明明已經將妲寂的消息全部封鎖了,為什麼君父還會知道他在這里?
「他沒有傷你吧?」琉湘緊張道。
君父向來手段狠辣,要是知道她將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留在自己身邊,怎麼可能讓他安全的離開。
「未曾。」
這也是他疑惑的。
「我這段時間會讓人跟在你身邊保護你,你也小心點。」
琉湘終究是放不下妲寂,親自去找了流岸。
對于琉湘的到來,流岸還是有些詫異的。琉湘是他眾多兒女中最像他的,無論是脾氣秉性還是行事手段。那個妲寂對她來說真的比他的青睞還重要?就算冒著惹怒他的危險也要護住他?
最重要的是,他真的需要嗎?
「琉湘 ,你來找我有事嗎?」
「君父,請您放過妲寂。」琉湘跪倒在地。
「值得嗎?你知道的,在這和眾多兒女中,我最喜歡的就是你。現在就算是惹怒我你也要保下那個男人?你知道如果沒有現在的地位,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沒了。」食指在桌上敲得啪啪作響,「你確定要這麼做?」
「是。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並不全是我的地位帶來的。君父不是說過嗎,沒有實力,什麼都是妄談!」
「妄談,看來你對自己的實力很有自信。」
巨大的壓力讓琉湘喘不過氣來。
君父怒了。
琉湘的腰挺得越發的直。
「女兒不敢,女兒只是實話實說。這不就是君父需要的嗎。」
「繼續說。」流岸對此突然有了興趣。
「君父將女兒派到這里來,不只是因為我是君父的女兒,更重要的是我有這個能力完成這件事。……一個花瓶是沒有資格談條件。」
毫不畏懼的目光,坦然的看著流岸。
「不愧是我的女兒。」流岸哈哈大笑,「沒想到我族居然還能養出那麼一個情深的人。
「我不會動他。他需要做的只是選擇。」流岸對她招招手。
琉湘往前走了一步,雙腿化作一段青色蛇尾,將腦袋靠在他的腰間。
「傻孩子,他不是你能強求的,他不是凡人。他是上宮的人,就算是我都不敢動他,。」
「上宮!」琉湘不可置信的抬頭。
她長那麼大,也只是听過這個名字,但從未見過從那里來的人。
「他的身上有禁制,只要有人想傷他性命,它就會被觸發。那禁制足矣將我磨滅。你可明白?」
琉湘苦澀道,「兒臣明白了。」
她明白,她當然明白!妲寂永遠是她高不可攀的。
就算他在此做了短暫的停留,終有一天還是會回到他該待的地方去。對于那時的他來說,她就和那無數的過客一般,只是記憶的一部分。
這個消息深深將琉湘震撼到了,罕見的沒有做事,守在妲寂身邊多少次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