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聲響亮清脆的耳光,落在臨淵的臉上,他頭都被這一巴掌給甩得側了過去。
然後就保持著側頭的姿勢,沒了動靜。
雙眼卻是一瞬間更紅了,像是被血泡過似的。
臨淵沒說話,一動不動。
羨魚深深吸了一口氣,喉痛一陣腥甜之氣涌了上來,他之前把長老殿的人拖住,交手時受的傷還沒好全。
又火急火燎趕來這里,再看到臨淵這副模樣,一時之間情緒激動,他難有什麼情緒起伏,所以情緒所致以至于之前受的傷又有些不好了,胸口血氣翻滾。
羨魚壓下了胸口的翻騰,看著臨淵,「仇不報了,兒子也不要了,你就想著隨她去?她願意見你嗎?她換來的你的命,願意見你這麼糟蹋?」
「別……說了……」臨淵啞聲說道,聲音顫抖著,壓著極大的憤怒,「你……別說了!別說了!」
平日里要想听羨魚說句多話那還真不容易,此刻他卻顧不上寡言了。
弟弟在這要死要活的,他心累得很。
「行吧,仇也別報了,你就繼續在這爛著吧,事情我會去處理的。你愛待多久待多久,我讓他們五個在這陪你耗著。」
羨魚站起身來,剛準備走,手就被啪一聲抓住了。
臨淵的手,在顫抖著。
他垂著頭,頭發散亂,面容被散亂的頭發遮了大半,看不清,但卻能看到他面前的地面上,有液體一滴滴的落下去。
羨魚輕嘆了一口氣,垂眸看著他。
「哥……」臨淵喚了他一聲。
「嗯。」羨魚應了一聲。
下一秒,他听到了臨淵的嗚咽。
記憶仿佛一瞬間回到了多年前,眼前的家伙還不是這個高大英俊的模樣,那時候,就還只是個小孩兒呢。在父親那里被訓練得多苦都不掉眼淚。
一到兄長面前了,才哭得像個小孩子。
就像現在這樣。
「我快……痛死了。我……怎麼辦啊……?」臨淵低聲說著。
羨魚輕嘆了一口,伸手將他往自己這邊摟了摟,沒做聲,只手掌在臨淵背上一下下地拍著。
「活著,把該做的事情都做了。她……」羨魚原本是想說她生前的,但覺得就眼下這情況,這話于臨淵而言那就是當胸一刀。
于是張了張嘴,終究是沒說出這個詞來,只說道,「她有什麼願望嗎?沒完成的,就你來吧,你總得活著,難受也得活,誰不是個熬呢……」
臨淵好一會兒沒做聲,就在羨魚覺得他可能不會再多說什麼的時候。
臨淵的聲音雖是依舊沙啞,但卻平靜了些,「我都完成了之後,熬不下去了呢?」
「真要到了那個時候,我成全你。」羨魚又拍拍他的背,「從小就幫你扛事兒,也不差這一回。」
說著,羨魚輕輕嘆了一口氣,「小臨啊。」
臨淵沒說話。
羨魚閉了閉眼,嘆息道,「是哥哥對不住你。你這輩子沒求過我什麼事兒,就這一件我還給搞砸了……所以真到了那時候,你熬不下去了。我成全你。」
臨淵聞言,長長呼出一口氣。竟是如釋重負一般,就像是從此刻開始,他已經在期待那一天的到來了。
他現在的活著,熬著,似乎就有了盼頭。
他盼著那一天,能死。
羨魚的心里像是被什麼揪了一下似的,說不上來的難過。
看到羨魚走過來的時候,雷冥五將都快給他跪下了。
雖然就他們的距離,不大能听見先前臨淵那沙啞得非常細听才能听明白的話。
但就看著臨淵終于不再是無動于衷的姿態,都足夠讓他們稍稍松一口氣了。
「行了。」羨魚走到他們面前,就低聲說了句。
五人都紛紛松了一口氣。
羨魚蹲下了身來,看著坐在地上的承影,也就她還能坐著了,其他的都躺著。
「好好個斬龍劍……」羨魚看著承影身邊那已經只剩劍柄劍鞘的殘劍,「被你給造成這樣。」
「對不起……」承影低低說了句。
「你們屠龍戰士的武器,和我道什麼歉。」羨魚看著她,隨意抬手在她腕脈上點了幾下,承影蒼白的臉色頓時好看了不少,「懷風要是見到了,怕是要心疼。」
說著,羨魚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他自視已經挺淡漠的了,好像能放下不少事情,到頭來,還是和年少時無差。
還是在給那兩個曾經跟在他**後頭的孩子收拾爛攤子。
「重新聚劍怕是得要花上不少時間了。」羨魚低聲說了句。
屠龍戰士的斬龍劍不是什麼普通貨色,並不是斷了就可以扔了沒用了。
時間久了修為的積攢,劍是可以再緩慢自己修復重鑄的。
「我就在這里留一天。」羨魚低聲說道,而後席地而坐,「我得休息休息。」
他著實是疲憊了,哪怕依舊是那身縴塵不染的白衣和一頭雪白的發,但羨魚眉眼間的憊色毫不掩飾。
「你們也該休息就休息吧,別死扛著。」羨魚看了一眼這些傷病殘將們,「趕緊都恢復過來,雷冥五將要是這個樣子回去……」
羨魚話還沒說完,就被赤霄打斷了。
他們五個什麼樣子回去都沒問題,他們根本不擔心這個,他們擔心的是臨淵。
赤霄急道,「老大他!」聲音有些急,于是音量有些大,羨魚就掃了一眼過來。
只一眼,赤霄的聲音就弱了下去,「他沒事兒了嗎?」
「可能沒事兒嗎?雲樓你什麼時候能多長長腦子。」羨魚說著擺了擺手,「但一時半會兒死不了,我不和他動手他想死都不容易。你們就別管了,該休息就休息。之後還多的是事兒要忙呢。」
被羨魚數落了一頓,赤霄也沒不快活,听著這話,反倒是松了一口氣。
五人頓時就都癱了下去,他們真的是快扛不住了。
這一閉眼,再醒來都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了。
只是一睜眼,頭頂不再是那雷雲籠罩陰沉得猶如黑夜的天空,天空的顏色是清朗的藍。
赤霄最先醒來,只朝剃刀崖邊看了一眼,他心跳呼吸差點沒同時停了。
他張了張嘴,一時半會兒沒能發出聲音來。
臨淵……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