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這一聲笑，就差點完全擊潰臨淵的情緒，就差點將他穩重的表象扯得粉碎。
只在听到這一聲笑的瞬間，臨淵的眼眸里就已經被怒意染上了一層薄紅。
「這聲音……」
臨淵嘴唇緊抿，將神智恍惚的君卿若牢牢護在了身後。
這聲音，無論過了多麼久，依舊只需要一耳他就能認出來是誰。
「是你。」臨淵從牙縫里擠出來兩個字。
眼前依舊是境門內的虛空，並無旁人。
但那道清越又冷淡的聲音，就在空境里環繞。
「是我。」那聲音說道，語氣是睥睨的，居高臨下的。
永遠都是這樣的語氣，傲慢得仿若將一切都視為螻蟻，听起來，甚至有些漫不經心的懶散，「愚蠢的弟弟啊，掙扎吧，一如你一直以來的掙扎那樣繼續掙扎吧，螻蟻一般卑微的活著。」
臨淵深吸了一口氣，一語不發，听著這四面八方傳來的熟悉聲音，面如鐵色。
「你護在身後的那個女人，對你而言很重要吧？」
那聲音依舊漫不經心，懶散地說著。
臨淵冷冷說道，「你不是什麼都知道？又何必擺出一副無知的嘴臉。」
「呵……」那聲音輕笑了一聲，清淡的，透著些許嘲弄之意，旋即聲音就變得更冷了，「你總是這般不長進。區區一個咒印，便讓你逃到天邊，躲在那落後的中元，卻不是秣馬厲兵砥礪前行。實力沒磨出來，而是給自己磨出更多的弱點來了？」
「別說得好像有多關心我實力的樣子，我走到今天不正是你所希望看到的麼？」
臨淵將速度加得更快了，幾乎不用想他也能猜到，這家伙既然能在空境里和他說話，想必是借由在雷冥軍的那一部分他沒能召喚過來的英靈，造成了共鳴，才能在同樣的空境里說話。
「說得也對。」這聲音笑了笑，「有弱點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弱點被摧毀的時候，你才會成長。小臨，等到我將你的弱點一個一個摧毀的時候，你或許就能成長為我想要的對手了。」
「從我的空境里滾出去，受夠你的聲音了。」臨淵冷漠地說了句。
「是嗎？」他又低笑了一聲，「那你想听听別的聲音嗎？」
這話音剛落，就忽然安靜了下來。但這種安靜，卻會讓臨淵隱隱有些不安。
「喂，出聲啊。小臨不想听我的聲音，但想必是願意听听你的聲音的。」
他的聲音里透出些許不耐來，緊接著，似乎就是擊打的聲音，重重的落在身體上。
但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的聲音，卻使得人心里更加不安了，因為會忍不住想，這些攻擊，究竟是落在誰的身上。
直到這擊打的聲音持續了片刻。
臨淵終于听到在這樣的聲音里，夾了一聲非常壓抑的悶哼，低沉隱忍。
听到這聲，臨淵手指一緊，眼楮倏然瞪大了。
「懷……懷風……」臨淵嘴唇囁嚅著，吐出斷續的音節來。
「啊……」懷風虛弱的應了一聲，但听起來聲音卻是帶笑的，「臨淵，不用……管我，死不了的……嗯，大概吧。」
哪怕聲音都虛成這樣了，懷風的聲音里依舊帶著笑。
臨淵雙眼通紅。
「小臨你看，你就是弱點太多了。不是嗎？」這聲音噙著清冷的笑，而後笑意倏然收斂，語氣嚴肅道，「你忘了父親對我們的教誨了？」
「臨淵，快走。」懷風說道，「別听這瘋子的，他瘋了也不止一天兩天了，你不用理他，走你自己的路，按你自己的方式活。」
「懷風……」
「放心，我說真的，我死不了的。」懷風虛弱的笑道一句，「他不過就是三不五時發個瘋罷了。」
「哼。」那聲音冷笑了一聲，「你死不了只不過是還沒到時候罷了。」而後話鋒一轉，「小臨，你可別死在別人手里了。」
境門的盡頭打開了，亮出了幽暗的光來。
臨淵將君卿若背了起來，被染紅的眸子里，目光逐漸堅定了起來。
「懷風對不起。」他先是說了這句，然後不出意外地听到了懷風的一聲笑，「滾吧，你欠我的還少麼……」
懷風總有那種一句話就讓人不由自主放松下來的能力。
臨淵的唇角，就因為他這話，不由自主地勾了勾。
然後唇角的弧度很快地落了下去，臨淵聲音冷了下來，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叫出那個暌違已久的稱呼。
「哥，你願按照他的意願和教誨去活，那是你的事。我不打算再走他希望的路了。」
說完這句，臨淵才頭也沒回地邁出了境門的出口。
從境門一出去，失重感就消失了，讓人有種渾身一松的感覺。
君卿若終于緩緩睜開了眼楮，但眉頭卻皺得很緊。
「還難受嗎？」臨淵問道，將她從背上放下來，雙手扶著她的肩膀。
君卿若沒說話，只定定看著臨淵的眼楮。
看到他眼里尚未褪去的那層紅。
君卿若抿唇片刻，問道，「剛剛，那是什麼人？我從沒听說過……你竟然還有個兄長？」
臨淵垂下了眸子，目光暗了暗，「你听到了？」
君卿若搖了搖頭，「听得不是很真切，斷斷續續隱隱約約的，但我听到你喚他為哥。而且如果沒听錯的話，我好像听到了懷風的聲音。」
剛才在那樣的狀態下，五感都變得很不敏銳，听得是模模糊糊的，但她並不是聾了，自然還是听到了一些的。
「那是什麼人？」君卿若問道，「你父母……不是只有你一個孩子麼？」
事實上，君卿若也並不確定臨淵的父母是不是只有他一個孩子，她是推斷出來的。畢竟他的父親會因為他的出生導致母親的虛弱而責備他，這樣的男人，想必不可能要更多的孩子。
所以君卿若猜，臨淵是獨生子。
那麼這個‘哥’是怎麼回事？
「親生的只有我一個。」臨淵低聲說了一句，然後那暗暗的目光噙在微眯的眼眸里，看著君卿若。
這樣的眼神，讓她忍不住心里揪緊了起來。
臨淵聲音更沉了，「但收養的，卻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