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心高氣傲的大貴族家的嫡小姐，嬌蠻任性囂張跋扈慣了，眼下卻是什麼都沒有了。
齊嫣然分明都還沒滿二十歲，還算是少女年華，但眼上半點少女的感覺都沒有。以往臉上的那些刁蠻的傲氣也消失無蹤了。
眼里只剩下一種陰沉沉的感覺，形容看上去像是老了十歲似的。
齊嫣然定定看著座上的小孩兒，她陰沉沉的眼眸里，露出諂媚的目光來。
聶詠杰長睫覆下來，眸子垂著盯著自己的手指，似是在思索著，片刻後他略略掀起眼皮，目光里一片波瀾不驚的淡然，看著齊嫣然。
「所以你今日前來，就是要說這個事情？」
聶詠杰的聲音很平靜，孩童稚女敕的聲線听起來總讓人不會那麼認真的去揣摩情緒。
齊嫣然連連點頭，「小杰，姨母只有你和詠薇了！姨母就靠你了！」
一旁坐著個漂亮的小女孩兒，年紀與聶詠杰相仿，而且模樣長得挺像的，是聶詠杰的同胞妹妹，睦衡公主聶詠薇。
比起聶詠杰的早慧懂事，聶詠薇更像個不太知事的小孩子。
此刻就眨巴著一雙大眼看著聶詠杰，說道，「皇兄，要不你就幫幫姨母吧，好像……好像也不是什麼很難的事情……」
聶詠杰沒說話，只伸手模了模妹妹的臉，目光里有著軟軟的柔和。
听著聶詠薇這話，看著聶詠杰對詠薇的態度。
齊嫣然心里愈發高興了，趕緊說道，「小杰啊，姨母也去問過你母後了，她也讓我來找你做主，只要你說一聲，薛家想必不會虧待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
齊家敗落之後，齊嫣然在薛家就成了不受待見的，她是罪臣遺女。她肚子里的孩子，自然也有著罪臣家的血脈，薛家本來就生怕被齊家的事情再波及什麼，對她月復中的孩子自然也不歡迎。
齊嫣然心里始終把聶詠杰當成個小孩子，雖然知道當初他差點被犧牲，但，小孩子心性，哪里會記得那麼多呢？說兩句好話，不定就行了。
而且就她先前和聶詠杰對話，從聶詠杰的表情看來，齊嫣然心里更有底了。
聶詠杰並沒答她的話，倒是將宮人喚進來了，「來人。」
「殿下請吩咐。」
「送公主回去。」聶詠杰吩咐道，然後轉頭輕輕模了模詠薇的臉，「睦衡乖，皇兄下次陪你玩兒，好不好？」
聶詠薇眨巴著一雙大眼，癟了癟嘴，雖是沒哭，但看起來是不大高興的，「下次下次，皇兄每次都說是下次……」
「下次給你畫你喜歡的杜鵑花兒。」詠杰柔聲哄了一句。聶詠薇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乖乖跟著宮人出去了。
聶詠薇從東宮殿里一離開。
聶詠杰一雙清亮的眼略略眯了一下，一雙原本無波無瀾的眼眸，在一瞬間透出一種凜然的顏色來，看著齊嫣然。
「她真的是這麼和你說的？讓你來找孤做主，保住你月復中的孩子？」
齊嫣然有些惶惶，不知為何，聶詠杰的眼神，讓她有些不安，她此刻仿佛才有些後知後覺地明白，眼前這個早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會怯怯地叫她一聲姨母的那個小男孩兒了。
齊嫣然雖是不安，但還是點了點頭。
聶詠杰小嘴抿著，唇角略略挑起一個很淺的弧度來，又問道，「你是不是還打算，孩子出生之後，反正在薛家不受待見，想讓孤做主，將孩子過繼到齊家譜里來，給齊家留下個根脈？」
齊嫣然愣了一下，這事兒是她心里深藏的心思，並未拿出來說過。
事實上，就連她偷偷去掖庭宮見齊落雁，都未曾說過這事兒，而且齊落雁的精神狀態不是特別好，說話有一搭沒一搭的，根本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所以齊嫣然沒辦法了，才會先找聶詠薇，聶詠薇不知事，自然是很容易就被哄著帶她來見詠杰了。
但齊嫣然此刻也已經察覺到詠杰的情緒有些讓她不安，于是听了這話，就答道，「如果你有心這樣做，自然是最好的……」
「你撒謊。」聶詠杰冷冷說道，「她絕對不可能慫恿你來對孤說這些，因為她比誰都清楚。」
齊嫣然臉色霎時白了，嘴唇囁嚅著，聲音都有些抖索，「清……清楚什麼？」
「她比誰都清楚，孤才是那個不希望齊家有任何希望苗頭的。」
齊嫣然聞言渾身一震，往後踉蹌了兩步，目光難以置信地看著聶詠杰，「可你……可你是姐姐的孩子啊，你有齊家的血脈啊……」
「是啊。」聶詠杰輕輕點了點頭。
齊嫣然說道，「所以……你難道不應該幫幫母族麼？」
聶詠杰問道，「孤是她的孩子，也有齊家的血脈，他們想殺孤的時候，惦記過這個麼？」
他站起身來，看著齊嫣然，從頭到尾沒叫過她一聲姨母，此刻也是一聲疏遠的，「薛夫人，你已經是薛家婦，所以才能從誅族的罪責中月兌身，孤勸你一句，別再想著與罪臣家族扯上關系了。」
齊嫣然面色慘白，顫抖著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看著她這模樣，聶詠杰輕輕抿了抿嘴唇，深深吸了一口氣，聲音里的冷意收斂下去。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聲音平靜，「你的孩子會平安降世的，他如果姓薛，就能活得好好的，但是如果姓齊……」
說到這里，聶詠杰的眼楮眯了眯，「那可就不一定了。」
齊嫣然再傻也能听得懂這其中的意思，她的目光有些怔忪，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頓悟了什麼。
她跪了下來，「多謝太子殿下恩德。」
聶詠杰淡淡點了點頭，「往後不要再去找睦衡公主，她還小，孤不希望她被沾染什麼。」
被這些勾心斗角權勢爭奪沾染得失去了應有的童年，有他一個就夠了。聶詠杰不希望詠薇經歷這些。
「遵命。」齊嫣然的目光黯淡，告退之前，她停下了步子，認真問了一句，「那是你的生母，是你的母族，你卻因為外人放棄了自己的親人，這樣……值麼？」
聶詠杰沒有給出回答，而是以問代答，「你也本是孤的親人，你又為孤做過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