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回頭,恨恨的瞪了趙長垣一眼。
王鶯時應答了一聲,執起一枚棋子,落了下去。趙長垣解圍的舉動,讓她很是感動。
「既然王爺和王二小姐有要事,那我這事等一等也無妨,左右先生他老人家並不是很急。」龔說完又對著外面吩咐,「綠醅、雪無,搬張椅子進來。浚風,師姐隨便了些,你可不要介意才好。」
師……師姐?還有,方才龔喊趙大哥什麼?浚風?王鶯時不解的目光投向趙長垣。
趙長垣抿著薄唇,不說話,只是抬頭將目光投向了龔。少頃,開口︰「不知先生有何吩咐?」
「這……」龔故意拖著長音,將目光投向王鶯時,其意再明顯不過。
不管龔這話的真假,不管王鶯時此刻心中有多少的疑惑,此時這般境況,王鶯時都唯有告辭離去︰「夜色已深,輕佛畢竟是女兒家,行事多有不便,便先告辭了。」
話中言明「夜色已深」,王鶯時這個女兒家不便多待,那龔這個女兒家自然也是不能長久待在此處的。
龔听完暗暗冷笑了一下,這王鶯時,倒果真是個聰明的。
「如此,我們也不該攔著王二小姐,王二小姐慢走。」未等趙長垣發話,龔已經開口。
王鶯時離開後,龔才露出一抹笑容,將自己帶來的湯盅打開,香氣頓時飄了半個書房︰「你也知曉,我是一葷一素交搭著來的,來試試今日這個山藥玉米濃湯。」
「先生他老人家有何吩咐?」即便知道這話定然是龔瞎胡掰的,趙長垣卻還是問道。
「先生?我哪里知道先生他老人家說什麼。」龔一臉的理所當然,將手中盛好的湯放在了他手邊,心道,明知故問!
「也不知先生他老人家知曉他最喜愛的三徒兒打著他的名號在外招搖撞騙,會作何感想?」趙長垣冷笑,「二小姐既然無事,還是趁早回去吧!你我孤男寡女,呆在一處總是不好。」
龔撇嘴,又不是沒在一個房間睡過!
「我們龔夷族的女兒家不講究這些。」龔笑笑,又將湯往他面前推了推,「我弄了許久呢,你嘗一口!」
「龔夷族的女兒家,三夫四侍,與中原男子一般,的確是不必講究這些,但在下還是愛惜名聲的,還請龔二小姐高抬貴手。」
龔皺眉,多說多錯,還是不說為好!
「這湯……」
「二小姐是要在下在這書房之中飲食這些湯湯水水,褻瀆聖賢?」趙長垣再次冷笑,看得龔很是不滿,這人一日日的都是這麼一副表情!真是!
這人竟好意思同她提什麼褻瀆聖賢!瞧他如今在這書房之中坐沒坐相、站沒站相,像什麼樣子?還有,這人也不想想自己昨日做的事,放任那兩個婢子在這書房之中對他欲行引誘之事,還好意思說旁人!
雖在心里猜著這綠醅、雪無兩姐妹該是受人指使,也明白趙長垣並非那等荒唐之人,可龔這心里就是覺得堵得慌!
「聖賢博愛于天下而傳揚萬世,如此小小事端自入不得聖賢的眼,聖賢又豈會怪罪?」龔笑得燦爛,「聖賢之所以為聖賢,便是因此,殿下以為,可是這個道理?」
「二小姐見解獨特,想來學識不俗,卻可知《女書》是本好的,合該讀一讀。」
《女書》?龔咬著唇,那等子教女子如何磋磨自個兒的邪書他竟叫自個兒去讀!這些人都是讀書讀傻了的,竟都推崇些那些邪門歪道!
龔覺得一團火氣窩在心口,讓她忍不住想要同對面之人爭論什麼,卻到底還是忍住了。嘴角扯出一抹笑來︰「既是王爺所薦,想必是極好的。且待回去細細品讀,再來同殿下討教。」
向堂堂一國王爺請教《女書》,這話估計也就龔一個人能說得出來。
「二小姐果真好學!」
這個女人就不能服一回軟嗎?渾身上下帶著刺兒,比那薔薇還扎手!趙長垣皺眉︰「既是如此,二小姐還是盡早從哪里來,回哪里去,身為女子,還是重些名聲,中原並非龔夷。」
中原女子在家中卑微如塵,沒有絲毫的地位可言,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何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還偏生要做出一副甘之如飴的乖順模樣,叫人賣了也不敢有半句辯駁,她……實在做不來那等屈從姿態!
果然啊果然,男人都是喜愛溫柔小意、乖巧溫順的女子,自己這樣的人,果然還是沒有男人願意一直守著的。當初便知道,他對自己只是一時新奇,得到了又怎會珍惜?為什麼還要相信他?為什麼還要相信他!
龔的動作趙長垣何嘗沒有注意到,自己說了這樣的話,她又如何受得了。她素來不是一個容易安心的女子,他也不知她到底何來的這麼多不安,而她也從來不曾對他提起過,兩個人就這麼得過且過,粉飾太平……
可到底,那樣的關系是經不住磋磨的,或許,真的不合適吧。畢竟,這世間除了良緣,還有孽緣不是嗎?
「你……」龔衣袖下的手一緊再緊,眼楮已有些泛紅,「夜已深,不攪著殿下了,告退!」
龔強忍著粗喘了一口氣,奪門而出。
龔不明白兩個人為何會鬧到這種田地,當初又是為何爭執,只是一件小事吧?還是兩人嗆了幾句聲?分明起源只是一件小事罷了,不該如此,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龔走後,趙長垣一直沒睡,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也不知道兩個人如今這樣究竟還能不能繼續,出去呆了這將近半個月,卻只能讓他越來越亂,越來越難以取舍。
趙長垣出了王府,策馬在街上跑著,一直出了城。
「嗖!」
利器破空之聲在寂靜的黑夜里顯得尤為清楚,趙長垣眸光一愣,腰身猛地向後一折貼在了馬背上,這才堪堪躲過了那來勢洶洶的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