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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天子的怒氣

潘竹青嘴角微微揚起,漫不經心似的,將眼光轉向皇帝。而此時皇帝的臉色相當難看,眉頭緊鎖,雙眼冷冷的望向傅雲。半晌,才冷聲說道︰「你回冷香園去吧,說這麼多話,想必你也累了。「

傅雲並不在意天子的怒氣。反正她想說的話已經全都說出口了。于是她整了整衣裳,起身拜別︰」民女告退。「說完,又向潘竹青略施一禮。對方始終與她保持著一段不大不小的距離,帶著疏離的微笑哦啊,向她點了點頭。」這樣也好,至少他此生安然無恙。「她帶著這樣的信念,最終艱難的走出了御書房。

跨過門檻,廊下的侍衛,宮女,都以一種十分復雜的眼神望著她。這個宮里生存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勢力眼。他們不久前,還都因為傅雲的失勢而輕視著她,覺得她就像冷宮里那些女人一樣卑微可憐。此刻……她走在狹長的走廊里,背影蕭索,可混身上下都散發著令人向往的魅力。她脆弱的不堪一擊,卻有著高不可攀的強大靈魂。

「難怪皇上喜歡。」童縴心中默默的暗嘆。

「難怪蕭大哥喜歡。」侍衛們心里也暗自琢磨。

誰也不知道,此時此刻,傅雲高傲孤絕的身體里,那顆本就受盡苦楚的心,正一點點碎裂開來。

她曾經多少次幻想過,與潘竹青重逢時的情景。她不敢奢望,他會接受她這張殘破的臉。可至少,或許他會有那麼丁點一閃而過的憐惜。又或許,最糟糕的情景,也是他的震驚,無措,或者哪怕是嫌惡也好。都比現在這樣的情況要好很多。她這個人,她的一切,他根本不在乎。

她拖著沉重的雙腿,一步步遠離御書房,遠離那個她深愛著,卻又傷透她的男人。

直到身後陡然傳來一聲輕喚「雲兒。」她立刻像被點中了穴道一般呆立在當下。

熟悉的氣味,在身後慢慢靠近,熟悉的臉,也再一次出現在她面前。

一句「雲兒」讓傅雲快要冷僵的心,再次狂亂的燃燒了起來。雖然她知道此時周圍全是眼楮,雖然九爺這只大燈泡杵在幾步以外候著,可現在對于她來說,他哪怕能給予點滴溫度,都足以讓她難過到死的心重新活過來。

她痴痴的望著他,眼中的愛意像是快要決堤的河流。因為她無法確定,今後還有沒有再見到他的機會。他也看著她,但面色平靜,表情淡然,比這夜色還要冷清。並且,還在兩人之間刻意維持了一個無懈可擊的距離。

傅雲陡然想起自己臉上的疤痕,立刻低下頭,有些倉惶的捂住臉。雖然她覺得,自己現在這一舉一動都蠢透了。可是,無論怎樣的女人,在愛情面前,不都是傻子嗎?

此情此景,讓九爺心里都生起一絲憐惜和心酸。只有潘竹青,自始至終都保持著那份平靜和冷漠,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你落了東西。」他攤開手,一枚熟悉的發簪安靜的躺在掌紋間。

傅雲下意識的伸手模了模空空的發髻,這才恍悟自己剛才失魂落魄,連丟了東西都沒能自知。她苦澀的笑了笑,輕聲說了句︰「多謝潘大人。」

說完,伸出手輕輕觸到了發簪的流蘇。剛要捻回發簪,只在一瞬之間,她的手忽然被那只大手緊緊的握住,手心里的滾燙熱度,像是電流般竄進她的手臂,直達心髒。

她腦子里一片空白,等回過神時,手上的溫度已然迅速抽離,發簪握在她自己手里,而那個寬闊的背影,已經頭也不回的離去。

這一切太快太突然,以至于她始終沒弄明白,究竟是幻覺,還是真的發生過。可是,皮膚上幾乎還留著那一瞬間的溫熱觸感,她抬手在鼻尖嗅了嗅,似乎還能聞到他掌心的氣味。這些,難道會是假的嗎?

九爺點點頭,想了想又問道︰」我剛才在御書房外頭听到……听到傅姑娘替那個小白臉求情了?「

潘竹青漫不經心的問︰」是,那又怎樣?」」那小白臉確實是功勛卓著啊。「九爺越來越弄不懂面前這個人,明明希望趙長垣死,可如今卻始終置身事外,成日像個沒事人一樣。

潘竹青依舊是不緊不慢的回道︰」你用腦子想想,從古至今,那些被殺掉的,沒被殺掉的叛臣,有幾個不是功勛卓著?替他們求情的人會少嗎?「

薛九連連點頭稱是,可隨即又有些擔憂的問道︰「皇上……不會因此開罪于傅姑娘吧?」這個女人也真是吃飽了沒事做,干啥為那小白臉子操這份心?

潘竹青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隨手撥開簾子,任由窗外微弱的水氣輕輕撲在臉上,沉默了半晌,才悠悠說了句︰「皇上不會怪罪她。皇上對她,動了真心。」

薛九看著他的臉,卻怎麼也看不清他此時此刻的表情。窗簾子的陰影在他臉上搖曳不定,就像他此刻在薛九心目中的樣子,似乎越來越捉模不定。「那麼您呢?您的真心呢?」這句話,薛九當然只敢咽在肚子里。他只慶幸自己不是個女人,更慶幸自己,不是潘竹青的女人。別的不說,這個男人,在感情上,真算得上是涼薄之至。龔他喜歡了那麼久,人死了,他似乎連一點感覺都沒有。傅雲喜歡他這麼久,為他保全清白,甚至不惜毀了自己,可他卻也連半分憐惜也無。薛九越來越覺得,他潘竹青到今時今日還是孤身一人,或許就是他活該的。一個沒有溫度的人,他身邊的女人,又怎得好命呢?

接下來,車廂里一路無言,只有路面上的馬蹄聲踏地而過。九爺心情郁郁,潘竹青看上去則是無精打采,似乎也不想多說話。馬車安然駛向潘府門前的官道。

停車後,車窗外異趙明亮的火光晃醒了閉目養神的潘竹青。「外面這是怎麼了?」他靠在車窗邊往外望過去,只見潘府門口站滿了黑壓壓的人,每個人手里,都舉著火把,亮著兵器,擺出劍拔弩張的姿態。

九爺也透過車窗仔細朝外面望出去。不一會兒,他松乏的表情陡然一凜,擠了擠眼楮,又干脆使勁揉了揉眼楮,最後整個人幾乎緊張的繃成了弦。

潘竹青看到他的反應,當下就做出了判斷︰「是他?」

九爺咽了口唾沫,眼楮還是盯著窗外,點頭回答︰「是……是他……趙長垣來了。」

看著一向狂妄自大的九爺慌成這幅德行,潘竹青起先有些惱火。可仔細想想,又覺得實在情有可原。趙長垣平日里雖說溫文爾雅,可畢竟是個殺起人來絕不含糊的殺將。再加上受了喪妻之痛如此巨大的刺激,如今又被逼入了窮巷,弄不好真的瘋了也不一定。這樣的人,恐怕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

想到這里,連潘竹青自己心里都不由的發起了毛,可很快又恢復了鎮定。冷聲對九爺說了句︰「慌什麼,既然來都來了,就讓我會會他好了。」說完,果斷推開了馬車門。

盡管潘竹青做足了心里準備,也將趙長垣目前的狀況猜測了很多個版本。可當他走下馬車,看到對方站在他不遠處的火光下時,還是生生愣住了。

他意料中的趙長垣,或許是傳言中那個衣衫襤褸,提著刀到處追殺仇敵的瘋漢。或許是像他記憶中那樣,怒發沖冠,勢要踏平潘府也要討回兒女的絕望父親。絕不會是他現在看到的這幅模樣。以至于他辨認了許久,才真正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這人一身青白色袈裟,挺身而立,頭戴一頂行僧斗笠,周身未見任何兵器。白皙的臉,被這夜色和質樸的裝扮襯托得更顯清秀月兌俗。雙手合十在胸前,手腕上纏著菩提念珠,目光平靜坦然,這份平靜不同于潘竹青的波瀾不驚。而是一種,將自己完全隔絕在世間萬物以外的決絕與漠然。盡管面前站滿了殺氣騰騰的潘府士兵,盡管周圍火光舌忝著刀刃,對他躍躍欲試。可他從頭到腳,從皮膚到氣息,不見一絲一毫的戾氣。整個人看上去,不過是個面容俊美,氣質高華的僧侶罷了。

在場但凡認得趙長垣的人,無不暗自唏噓,曾經洛陽城里那個風華正茂的佳公子,曾經那位意氣風發,帶著官兵夜襲太師府的美將軍,此時此刻已是洗盡鉛華,宛若隔世。

趙長垣目光淡然的望向潘竹青的方向,直到對方走近了一些,才淡淡的說了句︰「阿彌陀佛。」

對方以這樣的面目出現,讓潘竹青心里有些發懵。他習慣了對方動刀動槍,抄家拼命的胡鬧做派。如今這個樣子,讓他反而不太習慣。他確實是知道趙長垣藏身在少林寺,可沒想過對方會真的遁入了空門。在潘竹青的心目中,他自己剃度出家的可能性都比趙長垣要大得多。一個把兒女情長看作比自己的命還重要的男人,真的能做到四大皆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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