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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手足無措

屋里人都安靜的等著趙長垣的答案。卻等來他忽然撩開衣袍,對著傅單膝跪地鄭重一拜。「將軍您這是何意?」饒是傅再淡定從容,也被他這猝不及防的舉動驚得手足無措。

他伏在地上,一字一句的懇求︰「求傅姑娘好生照顧我娘子,保她平安生產。趙家香火有繼,也算是我這不孝子給爹娘的一點交代。我爹娘寬厚仁慈,想必會善待她們母子的。」說到最後,想起爹娘的模樣,痛苦的閉上了雙眼。

「兒盡力就是,快快請起。」

事情交代完畢,趙長垣回到房中,剛要關上門,田海那張哭哭啼啼的臉便沖到跟前,雙手撐著門哀哀淒淒的求道︰「少爺,您能不能不去啊……」

趙長垣沒搭他的話,眼神跳過他的肩膀,望向他身後同樣滿臉熱淚的小梅,溫和沉靜的囑咐道︰「小梅,你跟你們家小姐本就情義深厚,想必不需要我多說,你定會好好照顧她的。」

本來只是默默流淚的小梅,被他一句話說的泣不成聲︰「姑爺,您放心……您要保重啊……」

他淺笑著點點頭,這才望向面前哭相狼狽的田海︰「你能不能有點兒出息?」話雖如此,可他心里始終都記得,這個忠心耿耿的小僕人,是這世上除了父母與妻子以外,最關心他的人。

「少爺我難過……我擔心您……我……我真恨我自己,干嘛不好好學功夫,關鍵時候一點兒用都沒有……什麼都幫不了您……我這廢物……」

趙長垣強忍住淚意,用衣袖擦了擦田海滿臉的涕淚。「你能幫我。」

田海眨了眨被淚水洗刷透亮的眼楮,激動的說︰「少爺您說,您要我怎麼做?只要您開口,要我這條小命都行!」

他咬了咬嘴唇,正色說道︰「我要你答應我,今後無論發生什麼事,你和小梅都要守在少女乃女乃身邊,絕不離棄她。你能做到嗎?」

「我們……絕不離棄少女乃女乃……」田海伏在地上,已是哭的不能自已。這世上,恐怕再也沒有比面前這人更加痴傻的了。

趙長垣回到屋中,從櫃子里拿出一疊銀票走到門前遞給田海︰「這些銀票你們先拿著,多余的我沒帶在身邊。我在洛陽可以自己做主的田產地契並不多,大部分已經轉贈給少女乃女乃了,倘若我爹娘……不願意收留她,你就帶著她和小梅,找個安寧的地方好好過日子。」

田海小梅哪里敢收,只顧著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趙長垣只得彎下腰將銀票強行揣在他兜里。

想了想,似乎還有一件無法忽略到的事情,雖很難開口,卻也不得不在此時交代清楚。「倘若……倘若她……還是走了。麻煩你們替我將她葬在杭州西湖附近。」他答應過她,打完仗就帶她游山玩水,第一站便是江南西湖。此去他若是活著,怎麼樣都會回來。若是丟了性命,想必只能埋骨于異鄉了。但他心里還存著一份痴想,若人死後真有鬼魂,他至少也知道要去哪里尋她。

「好了,都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剛剛打發掉田海小梅,又一個更難面對的人閃到他面前︰「臭小子!」

「六姨……」他有些心虛的喚了一聲。心里琢磨著,她今日不是去婆家了嗎?

「虧你還知道我是你六姨!都要背著我去送死了不是嗎?」六姨氣得滿臉通紅,忍不住錘了他一粉拳。

他並不躲閃,憨厚的笑著︰「我會保重的,六姨對我這麼沒信心嗎?」

「我對你有信心不代表我傻!難道我會不知道這次你要去的地方對你來說有多危險嗎?兆兒……再想想別的辦法不行嗎?」六姨與龔交情是不錯,可是與趙長垣十幾年的親情相比,孰輕孰重,不言而喻。

「但凡還有一點辦法,我絕對舍不得離開半步。更何況,如今這狀況,只要有一線希望,我就必須放手一搏。放心吧六姨,我心有牽掛,必定會盡力保護自己。」他說的淡然,卻絲毫沒有商量的余地。

「罷了罷了,我知道我勸不動你。你這臭小子軸勁兒上來,火車都拉不住你!」怪只怪事出突然,憑她一己之力,肯定攔不住他。若是能容她幾天,她必定將趙雄招來治他。

趙長垣當然不知道「火車」為何物,可他已經習慣了六姨與龔月兌口而出的這些新鮮話。「等我回來,還要听六姨對我說你們家鄉的事。」他說的胸有成竹,語氣樂觀,自然是為了安慰六姨而已。

「嗯……」

站在廊檐下陪著六姨趕來的杜若桐也低著頭蹭過來。她見氣氛如此沉重,便口沒遮攔的說了句︰「醋壇子,你要是不回來,我就把你娘子改嫁給別人。你知道的,我們家大哥可一直惦記著呢……」

本就是一句玩笑話,換了別人也就一笑而過。可這天下第一醋壇子卻絕非浪得虛名。他立刻愣在當下,一臉冰渣子,繃著下巴一眨不眨的盯著杜若桐,把姑娘嚇得趕緊辯白︰「呃……我逗你的,你別當真啊……」

六姨也趕緊打圓場,掐了她一下︰「你胡說八道什麼呀!」

可等這兩個姑娘剛剛轉過頭離開,六姨便又豎起大拇指給她點贊︰「干得好。你這一句,勝過咱們一百句。」

屋子里終于又只剩下趙長垣與龔夫妻二人。他走到床邊握住她的手,柔情似水的看了她很久,忽然臉色一沉丟下一句︰「改嫁,你倒是嫁一個試試。要是敢對不起我,腿都給你掰折了。」

沒多久,小梅送來了兩人的晚飯。他先喂飽了龔,再又草草填飽了自己的肚子。給她擦淨身子,換好衣服後,便迫不及待的洗漱完畢,鑽進被子與她話別。畢竟她才是他此行最放不下的人。

懷中摟著不聲不響的妻子,嘀嘀咕咕說了半晌。直到半夜,還是怎麼也睡不著。離別在即,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平安歸來,他多希望她能醒過來,只陪他說說話也好。

「娘子,你真不乖,冷落了我這麼久,等我回來一定好好收拾你。」

她溫熱的身子就在懷中,以前的恩愛片段一幕幕在腦中回放,再加上心中情感激蕩,趙元兆心中的渴望隱隱作痛。他絕不是個之徒,更加不是個猥瑣貪歡之輩。可他畢竟是個剛過二十一歲,血氣方剛的男人,關鍵是即將踏上生死未卜的艱險之路,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活著回來與心愛的人再次相擁。

凝視她許久,克制而炙熱的吻落在她光潔的額上……

半夜三更的敲門聲最最惹人心煩,尤其是對于此時此刻的趙長垣來說。過了今晚,又要很長時間見不到她了,他一秒鐘都不想分神。

「誰啊?」他沒好氣的問。

「是我,大白鵝開門!」居然是潘惡少的聲音。

兩個美男子月下品酒,一個光彩奪目金相玉質,一個飄逸俊朗瀟灑不羈,還真是件賞心悅目的事情。好在那公公童縴近日移步去了柳州城巡防,不然給他瞧見這等美色美景,想必又得老鹿亂撞,不能自已了。

「你還記不記得咱們第一次坐在一起喝酒是什麼情形?」惡少斜斜靠在假山石壁上,任憑夜風吹得薄衣沙沙作響。

「記得。」趙長垣屈膝坐在他對面山石上,思緒被他的問話帶回了大半年前的那個夜晚,仿佛又看見郭崇喜那過于龐大的身軀和無奈絕望的臉,那個夜里每一塊宮牆磚瓦上都沾著血腥氣。

惡少爽朗的笑聲打破趙長垣沉悶苦澀的思緒︰「想想都覺得好笑,一個郭崇喜……把咱倆外加薛九揍了個稀巴爛,我長這麼大,頭一次吃那麼大苦頭,哈哈哈哈。」

趙長垣也被他這樂觀的情緒感染了不少,同樣一段回憶,映在不同的人心中,竟也是不同的景象。「我那也是頭一次被揍得那麼慘,他是條漢子。」

「你也是。」惡少帶著笑,月兌口而出。

趙長垣苦澀又由衷的自嘲道︰「你又在說笑了,我是個自私的人,而且沒多大出息。不像你,心里裝著苦勞大眾,明辨是非善惡。」

惡少收起笑容,面色變得沉靜安詳︰「那都是過去的事了。雖說我從不為過往的經歷感到後悔,可如今的我已經徹底變了。一步步改變我的人,頭一個便是郭崇喜,然後就是你。」

趙長垣好奇的問︰「此話怎講?」

惡少捻起身旁酒觴一飲而盡︰「這世上沒有所謂的救世主,關鍵時刻,我連自己也救不了。可你們讓我意識到,作為男人,首先得守護身邊的人,否則就算救了全天下,也不過是個徒有虛名的窩囊廢。」

趙長垣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垂首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胡亂涂鴉了起來。「我不在,這兒的一切,就都托付給你了。」

惡少挪了幾步給他斟滿觴中酒︰「多余的話咱們也不多說了,各自保重。」

各自一飲而盡後,趙長垣隨口問道︰「這麼晚了你還出來溜達,你們家杜若桐沒意見嗎?」

不經意的閑話,讓杜若桐剛剛哭紅的雙眼閃進腦海。惡少趕緊別過臉,沒讓他看到臉上難以抑制的心疼。

再轉過頭時,已經又是那張嬉笑臉龐︰「這麼干喝沒意思,咱們來說說對酒詞,一人一句,說不出的罰酒。」

「好,你先來。」趙長垣似乎也來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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