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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上次秉文每次離開自己,都差點喪命的經歷。不由得紅了眼眶,一點也不準備松口。

春掉懸崖差點兒沒命,後來三軍畋獵又出事兒,再跟著出軍又是刀口上回來的。

那一次不是凶險萬分。特別是出軍那次,軍中人都說已經尸骨無存了。

施夷光看著半兒,眸子盛滿少有的暖意,道︰「你要是走了,誰給我守家?誰替我打掩護?

而且,我屋子里可是好多寶貝的。我還想讓我走的這段時間你睡在我屋子里呢。這樣我就不怕東西北竊了。」施夷光伸出手模了模半兒還垂著單髫的頭,溫聲道︰「我不在家,不要出去。老實待在家里,等我回來。」

半兒撇開頭,嫌棄的看了一眼施夷光︰「我都十有三歲了,跟你一樣高了!不要老是把我當成孩童模我腦袋!」

施夷光听著,暖暖地笑了笑,看著他道︰「既都已經不是孩童了,那你為何不束發?」

半兒聞言,撇了撇嘴︰「你管我。」

「我去給你收拾東西。」說完,他起身走了出去。

施夷光看著半兒走出去的身影,那垂在腦後的單髫讓她若有所思起來。

男子十歲束發,二十及冠。皆是家中長輩主持禮儀,斂發高束,帶冠插笄。

可半兒早沒了父母。唯一一個長輩陳音又為了他的安危將人托付給了自己。

沒死之前自己對如今的禮儀並不重視,自己是女子,從來沒有想過半兒的束發禮。一忽略,便直到現在。

施夷光想了想,起身走到床邊,拉開底下的櫃子,挑出一件淺藍色細絹的新下裳。

這是上次回來時買的衣物,既好看顏色也內斂。且料子極好。

自己留著還未曾穿過。

施夷光拿起衣服,走到案邊拿起剪子剪了下去。

半兒還在屋子里給施夷光數著箭支。他這一去那麼遠,打獵物肯定是弓箭方便。要是遇到匪賊,就更要武器了。

要多少支箭才夠?

三百支夠不夠?

半兒跑到自己的床下,拉出里面的櫃子,一打開,里面一箱全是他平日里做的鋒利的箭支。

再多給帶兩百支罷。有備無患。

半兒席地而坐,又開始數起了箭支。

施夷光背著手走進來的時候,看著滿地的箭支嚇了一跳。

「你這是作何?」

「給你路上用的。」半兒只轉頭看了眼施夷光。然後回過頭繼續數了起來。

施夷光看著半兒若有其事的數著箭支的模樣,忍俊不禁︰「我哪里用得了這麼多箭支。」

她掃了一眼滿屋子的箭支,這些拿去打仗都夠幾十個人用了。

半兒卻不理會她,只低著頭不停地數著。

施夷光開口道︰「你去淨手,換身衣裳。我在正房里等著你。」

正房是長卿先生往日住的。長卿先生走後,施夷光沒有搬過去,于是就一直空了下來。

半兒疑惑的轉頭,想問問緣故。施夷光已經走出了屋子。

他只得擱下手里的箭支,默默的念了一個數字。然後走到床邊扒拉起一身干淨衣服,又換上帛履,淨了手走了出去。

施夷光已經打開了長卿先生的門。

常年關著的屋子里撲來一股腐朽潮濕的味道。

施夷光走進屋里,打開窗戶。黃昏的余暉從屋子里照進來。

死氣沉沉的屋子像是活了過來一般,蒙上了一層暖黃的光暈。

正對著屋門的牆上掛著兩張大布帛,一張是戰神蚩尤,一張是三皇之一的伏羲。

此時上面都蒙了一層灰。施夷光拿著帕子走到跟前拍了拍。

靜謐的灰塵像是沉睡中被打擾一般,頓時散開嗆人眼鼻。

施夷光退開一步,抬起袖子捂住了口鼻。

半兒走了進來,一臉奇怪的看著施夷光。

施夷光走到蚩尤伏羲像前,正對著半兒,道︰「你無長輩,束發禮耽誤至今。現下我便以你兄長姊姐之責,為你束發。」

窗外的暖陽灑進來,找到施夷光身後的伏羲像上,空氣中的灰塵彌漫開,如夢如霧。

半兒看著施夷光對自己暖暖的笑著。也不知道為什麼,眼里突然就滲起了淚花。

他使勁兒點了點頭,「嗯」了一聲。然後走到施夷光面前放著的蒲團上跪了下來。

施夷光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半兒,口中念起了束發禮的辭說。語畢,上前解開半兒的辮子,用自己裁好的那一方淺藍細絹替他將頭發束了起來。

「抬起頭來我瞧瞧。」施夷光道。

半兒羞赧的抬頭,看著施夷光眨著那一雙單純又明亮的眸子。

施夷光點了點頭,調笑道︰「嗯,果然束起了頭發就要俊俏些了。」

半兒听得一臉通紅,自己蹦了起來跑到院子里的大水缸前面不停的照著。一臉想忍又忍不住的笑意從裂開的嘴角溢出來。

施夷光心里還惦記著隔壁院子里的馬車,不敢在家多做停留。

她安頓好半兒。交代了一切事宜,便關上了屋門,佯裝臥病在床不再出行的模樣。

天一黑,帶著出行要用的東西趁著夜色從後牆翻了出去。

她本以為這樣的天色,鄰人都睡了。可將敲了一下門,青柳就來開門了,急急的開門。目光觸及自己後,臉上的希望變成了失望,而後又帶起一臉的憂愁。

施夷光心中一凌,面色自如的跟著走進了院子。目光掃過馬車車簾一角放著的小石子,松了一口氣。

不僅青柳,連青柳娘這樣的婦人都還沒入睡。還是點著油燈坐在堂屋里,一臉焦急地看著門口。

看到人進來,就站了起來,看著門口翹首以盼。目光看到施夷光,面上亦是失望之色。

「這麼晚了,夫人怎還不入睡?」施夷光轉頭看著青柳娘,開口關切地問道。

心中卻如明鏡。

白日里,慶二說的話從她腦子里慢慢響起。

「哎,還不是青柳他爹。這麼晚了還沒有歸來,也不說遞給話。」青柳娘一邊說著,一邊望眼欲穿地盯著緊閉的房門。

青柳站在廊下,手攥著手,來來回回的走。看著房門的眼神確實擔憂。

青柳娘的神色只是焦急,青柳的神色確是擔憂。

施夷光看了眼青柳,然後走到馬車旁邊去解開了馬車的韁繩︰「我把馬車帶走了。今日叨擾還請見諒。」

說完,對著青柳娘揖了揖。拉著馬車目不斜視的走了出去。

這些事兒她可沒精力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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