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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回城的車上,蘇桐的思緒不受控制地飄回那一夜。

雨聲瀝瀝,颯颯風聲,朦朧中有人緊緊擁住她,久久不放開,令她幾乎窒息。屋里彌漫著旖旎曖昧的氣息,蘇桐睜不開眼,只覺這個懷抱是那樣熟悉又安然,她便當是庭初如往日一般悄悄來尋她。

他捧著她臉,細密綿長的吻不斷落在她眉心雙頰和櫻唇,熱熱的軟軟的。衣衫一件件被褪去,她卻依然覺著燥熱不堪,不由主動貼在那人身上以圖緩解……她甚至想不起他們究竟發展到哪一步,依稀記得睡意襲來,她安心入睡,那人輕輕拍著她的背,一下一下……

蘇桐很想把當時的自己一巴掌拍醒,一個連面容都看不清的男人,她居然絲毫不設防,半點沒反抗,甚至主動迎合他。難道,她便是那種,那種不知廉恥的女子嗎?

謝宅近在眼前,蘇桐的心里慌慌的,她至今沒決定是否應該向庭初坦白。

叫她怎麼開得了口啊!

韻姜瞧著她滿臉的糾結抑郁,雙手覆住她手,堅定地搖了搖頭。有些事,瞞著是為了大家都好。

蘇桐張了張嘴,什麼話都沒說。

悅秋堂里一切如舊,晚霞的余暉下越顯寧靜雅致,砌香迎上來歡快笑道︰「三娘怎麼今兒就回來了,郎君和許三郎一早就出去了,若知三娘今兒回來,必不肯去呢。」

許三郎是魏郡無人不曉的才子,年少就有詩名傳出,十八歲即中舉,眼下只等著明春大比之期一舉奪魁呢。許家和謝家原就是同鄉加七拐八拐的姻親,後因謝許兩家長輩皆在汴京同朝為官,走得難免近些,二人的交情也愈加深厚,親如自家兄弟。

「三郎何時歸的魏郡?」蘇桐坐在敞轎上,兩個身材粗壯的僕婦抬著向內走。

「記得是你們去南屏山第二日,郎君就說要去替他接風。」砌香一面答,一面接過小侍女抱著的行李,「據說是因許老大人下月大壽,他是提前趕回來替父賀壽的。」

進了屋,僕婦才落下敞轎,韻姜上前攙起蘇桐,嘴里道︰「三娘慢些。」

砌香一看,忙放下手里的包裹近前幫忙︰「怎麼了?」

蘇桐被她倆半攙半抱得弄到榻上坐好,才道︰「沒事,扭了一下而已。」

「雖說只是扭了一下,可三娘也不能大意,婢先去請郎中來,耽擱了這麼久怕是不好呢。」韻姜滿臉的不贊同,本來回別院後她是立時就要去請郎中來瞧的,誰料三娘不肯,非要她收拾行李提前回城。

蘇桐點點頭︰「去吧,順便去春暉院和老夫人道惱。」歸府後她不即刻去與老夫人請安,老夫人只怕這會子已經在發作了,想必春暉院的人後腳就要來了。

……………………

謝 一听蘇桐受傷,焦急萬分,匆忙放下手頭的事趕回去。

瞧著他飛奔而去的慌張背影,許三郎幽幽嘆道︰「這叫割舍得下?唉……一點點皮外傷已是這般,他日……能狠得下那個心來嘛。」

謝 剛進府,恰好遇著陸媼送郎中往外行來,忙道︰「三娘如何?」

「郎君回來啦,」陸媼的語氣頗是熱情,「腳踝處扭了一下,郎中方才已經瞧過了,只需擦點藥靜養幾日就好,無礙的。」傳消息的人離府不過兩刻鐘,郎君既趕回來了,可見心里極惦記三娘。

郎中聞言跟著點頭。

謝 道聲辛苦,快步向內院而去。

屋里已經掌了燈,橘紅的燭光映照得整個院子一派家常愜意,謝 的心沒來由軟成一團。她不在的日子,他極少回房,總覺得缺了點什麼,滿是落寞孤寂。唉……可惜,往後這樣的日子一日少一日了,他不敢深想,怕蘇桐從他臉上瞧出端倪。

蘇桐換了一身家常穿的銀紅夾襖,石青八幅裙,懶懶歪在榻上假寐。一頭烏鴉鴉的秀發松松挽著,用一支玉簪別住,再無其他頭面,倒顯得她膚白如玉,細若凝脂。

「疼得緊嗎?」謝 放輕腳步近前,輕輕拉起她裙擺,欲要仔細瞧一瞧她的傷勢。

蘇桐的腿猛地一縮,整個人往後閃,睜眼見是他,才放松下來,舒了一口氣輕道︰「只是一點點小扭傷,養幾日便好了,你別擔心。若不下地走路,並不覺著疼。」

她方才的反應有點大,似乎……是驚懼,謝 微怔,復攬著她縴腰柔聲問道︰「怎麼了,我瞧你氣色不大好,是不是還有哪兒不適,我再去請郎中回來,或者換個郎中來看看?」

「真的無事,可能是趕路累著了,歇一晚明兒便好了。」蘇桐拉著他手,臉上帶了點笑,只是笑容不比平時爛漫嬌嗔動人。

「嗯,這幾日你只得耐著性子呆在屋里,等好全了才可起身。」謝 揉了揉她的發髻,手背在她臉上貼了貼,「臉上冰冰的……我去拿條薄被來與你蓋上,讓他們早點上晚飯,吃了快些上床安寢吧。」

他一面起身去里間。

蘇桐的目光追隨著他的身影,心猛地一顫,一陣劇痛襲來,絞得她幾乎不能呼吸。她根本做不到當什麼都未發生,和從前一般與他親密無間,愧疚難過會將她徹底淹沒,她覺著自己可能再也走不出來了,和他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謝 與她掖好被角,又倒了盞熱茶喂到她唇邊。

「許三郎找你有事?」蘇桐就著他手喝了兩口,暖暖的身上恢復了點力氣,才淺笑道。

「你這幾日不在城中,可能沒听到風聲,」謝 連人帶被擁著她,「官家……于數日前發布詔令,禪位于端王。」

禪位?端王?

蘇桐不由大驚︰「官家年不及半百,又未傳出有何不妥,怎得好端端禪位給端王?」

她雖是一女子不理朝事,但身為官宦人家的女兒,豈會全然無知。記得在汴京時,她亦是听過些許端王的傳聞,端王乃繼後所出,排名第三,在行軍打仗上頗有些能為,一向得官家器重。不過上還有原後所出瑞王,文韜武略皆不比他差,朝野聲望日隆。

謝 靜默片刻,低聲回道︰「瑞王謀反發動宮變,被端王識破其陰謀……瑞王慘敗自刎而死,官家因受驚龍體有恙,故傳位端王。」

蘇桐本不是尋常女子,自然听出謝 話里隱含之意。

此事非同小可,即使無外人在前,倆人也不敢輕易議論。

「岳丈尚在丁憂,按理不會牽連到他,你莫太掛心。」蘇桐的祖母去世堪堪二載,蘇家二房眾人皆回原籍錢塘守孝去了,此番朝堂風波倒是反避過了。

「我若沒記錯,兵部尚書王大人是端王母舅……」想到這,蘇桐心下暗暗生出一絲憂慮。

從前謝 之父在世時,曾任刑部侍郎,當時的刑部尚書年近古稀身體欠佳,刑部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給謝 父親料理。偏偏謝父與王大人政見相左,一直不大對付,後來因王家族人打死人一案兩家徹底交惡……謝家如今只剩次子謝 和長子謝旭留下的一雙兒女。

然傳聞王大人此人心胸狹窄睚眥必報,若他……姻親故舊縱多,然老夫人娘家劉家已是沒落,長嫂杜氏與娘家弟妹不合,蘇家倒是能有所助力,就怕如今是自身難保。

謝 將蘇桐擁入懷里,親吻她發絲︰「咱家早已遠離朝堂,想必王大人日理萬機,一時想不起來。」

他說得篤定,實則這幾日不曾好好歇息了。兄長突然墜崖尸骨無存,老父驟聞噩耗一病不起,數月後跟著去了,起初他悲慟過度不疑有他,直到數月前偶然間一次機會發現兄長當時正在任上暗中訪查一件足以動搖朝堂的大案。

他開始懷疑父兄之死俱有隱情,經過這些時的悄悄打探,已把事情梳理出五六分,只是苦無確鑿證據。

京城劇變,一切越發不利于謝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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