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明失蹤一事雖然暫無頭緒,但還不至于影響到帝後的行程。
趙重熙和鳳凰兒把朝中事務安排妥當,又請欽天監擇了出行的吉日。
隨行的官員除了戶部尚書韓雁聲外,其余五部以及九寺五監均有派員。
袁謨那邊卻遇到了攔阻。
慕悅兒恨不能早日出嫁,然而袁謨和她的婚期卻定在八月,距離現在還有半年。
照廣元長公主的意思,半年的時光轉瞬即逝,準女婿應該留在宋京準備大婚,而不該再次遠行。
趙重熙和鳳凰兒很清楚她有多重視女兒的婚禮,自是不好強求。
畢竟此次並非行軍打仗,倒也不是非要袁謨隨行。
然而,袁謨卻冒著被準岳母「修理」的風險,一定要隨帝後前往燕國,甚至連慕悅兒都勸不住。
耐不住他反復糾纏,趙重熙只能允準。
乾寧元年二月十八日,宋國帝後攜諸位文武官員啟程前往燕國。
這是鳳凰兒重生之後第二次回故國。
同四年前的第一次相比,她的身份和心境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然而,心中的執念卻一如既往,不是想放下就能放下的。
高大堅固的四輪馬車行駛在平整的官道上,顯得格外平穩。
馬車外依舊是寒風蕭瑟,車廂里卻是溫暖如春。
鳳凰兒歪在小榻上,手中的書本卻是好半天都沒有翻過一頁。
趙重熙拈了一顆蜜棗塞進她嘴里,笑道︰「在想什麼呢?」
鳳凰兒把書本放下,含糊不清道︰「阿福,袁謨寧可得罪大長公主也非要隨我們走這一趟,你能猜出原因麼?」
趙重熙撫了撫她的鬢發,有些心疼道︰「這幾日看你心事重重的,像是又瘦了些。」
鳳凰兒把蜜棗咽下,假意嗔怪道︰「問你話呢,又扯這些做甚!」
趙重熙無奈笑道︰「袁師兄非要隨行和你心事重重瘦了一圈,這兩件事難道不是同一個原因?」
他的通透讓鳳凰兒感到格外暖心。
她握住他的大手道︰「那你呢?有沒有和我們一樣的打算?」
趙重熙完全不需要考慮,朗聲笑道︰「四年前未曾實現的願望,一直是我心中最大的遺憾。
如今再次有了機會,我自然不會放過。」
鳳凰兒道︰「年前我托人送到大燕的禮物,翠羽替我順利轉交給了父王。
所以我想咱們此行應該有很大的可能同他見上一面。」
趙重熙笑道︰「一定會的。」
鳳凰兒是個長情的人,這幾年她雖然從未說過想要再登鳳凰台,但她心里對昭惠太子的思念卻從未斷過。
趙重熙對她如此了解,又怎會看不出這一份思念。
況且他如此幸運地成了昭惠太子的女婿,如若不能親眼見一見那位傳奇般的岳父大人,絕對是人生中最大的遺憾。
畢竟昭惠太子已經是年近百歲的人,誰也不清楚同他會面的機會還有多少。
當然,這般直白而傷人的話,是不能在鳳凰兒面前說的。
所以他只能用簡短而肯定的話語,算是給妻子一份支持。
鳳凰兒的心情果然好轉了很多,笑道︰「袁謨的想法大抵也是如此,畢竟父王也是他名義上的主子,總是要去見上一面的。」
趙重熙也笑道︰「一個多月前你特地給阿篌寫了封信,是不是囑咐他特意關照一下鳳凰台?」
鳳凰兒道︰「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我就是擔心楚王府的人撤走之後,有那不長眼的人去攪擾了翠羽一家人的清淨,所以才讓阿篌幫忙的。」
趙重熙打趣︰「你就不怕阿篌起疑心?」
鳳凰兒笑了笑︰「你不覺得阿篌其實很好糊弄麼?」
趙重熙說不出話了。
上一世的司徒篌是讓敵軍聞風喪膽的殺神,沒想到這一世卻得了凰兒這樣的評價。
司徒篌真的很好糊弄麼?當然不是。
這世上能糊弄司徒篌的人,就目前而言,大約只有兩個半。
岳母和凰兒,外加半個苻溱微。
※※※※
司徒明失蹤的消息很快便驚動了安肅帝。
他雖然懦弱,但腦子卻不算太笨。
一個小小的宋國商人在大燕失蹤,自然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但當這名商人的名字叫做司徒明時,這件事的影響力就不一樣了。
在安肅帝看來,這件事同那些反對他歸降宋國的臣子定然月兌不了干系。
他甚至懷疑,司徒明八成是落到了慕容離亭的手中。
安肅帝恨得牙根直癢癢。
又是慕容離亭,這廝究竟要壞掉他多少好事?
于是他在正式遜位之前,最後行使了一次手中的權力。
如今的燕京是全民出動,在整個燕京所轄範圍內,像是用篦子篦了一遍。
然而,依舊沒能尋到半分蛛絲馬跡。
司徒和司徒策兩兄弟年紀本就不大,自小又在國公府長大,幾時經歷過這樣的陣仗。
司徒略好一點,只是脾氣變得有些暴躁。
司徒策則是直接病倒了,發燒說的胡話全是他的父親。
其實司徒明這些日子過得還不算太糟糕。
馮五爺並沒有撒謊,那一日在有余樓宴請,兩人的確是相談甚歡。
酒酣耳熱之際,兩人正打算敲定一筆大生意,房梁上卻突然跳下了兩名黑衣人。
馮五爺很快被敲暈,他則是在清醒的狀態下被黑衣人帶離了有余樓。
不是他不想喊叫。
可多年的生存經驗告訴他,只要他敢反抗,這些人真敢立刻要了他的命。
于是他十分配合地被帶出了宋京,來到了一座規模不算很大的田莊。
到了田莊之後,他立刻就被關進了地窖中。
與一堆吃了一個冬天,如今已經非常不新鮮,甚至散發著淡淡臭味的蔬菜相伴,自小便養尊處優的司徒明只覺得自己快瘋了。
比這件事更讓他抓狂的是,自從被關入地窖之後,除了每日有一個聾啞老頭來給他送一頓飯之外,再也沒有人搭理他。
而且那頓飯的質量……真是讓他長了見識。
司徒明行商十多年,要說一點苦都沒有吃過那是不可能的。
但他吃過的最差的飯食,那也是有葷有素,糙米飯管夠。
哪里像是這里的人給他送的飯,簡直連豬食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