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德看著她,意味深長道,「其實今日來,還有另一個原因。」
「先生請講。」李長安道。
長德站在鳳儀宮門前,他咬牙道,「其實我已經退隱許多年,這些年游走四方,早就不理紅塵事。直到一年前我來拜訪我這師弟,師弟說陛下請他入宮為元宸皇後超度。我似乎想起什麼,于是我便替師弟來了。」
所以說,一年前,關于她的死,是他來超度的。
「你既然是在紅杏齋遇見景明,也就知道他和我有那麼一點關系,他曾經拜在我的門下,那時候他也是一身的毒,我就教他如何解毒,教他如何用毒。」只是他沒用想到,他教給他的許多,用在了這個女子的身上。
所以長德法師看見她的尸體,就該知道她不是真的死了,而是假死。
「你想的不錯,我知道你並沒有死,可是我當時沒有揭穿這一切。因為我也誤以為這是你和景明的把戲,我也誤以為你們才是一對兒。因為景明是個太值得憐惜的人,我也希望他能有一個好的結局。」只是現在的江景明已經不是過去他認識的那個江景明了。他也不知道,江景明變成了這個模樣。
長德看著鳳儀宮門前的松樹,「我一生做了兩件錯事,一件事釀了那一杯酒,一件是當日放了你走。景明是我的徒弟,無論如何,我始終是偏向于她的,更何況他這些年失去的承受的,根本不敢去想。我以為他有了你,一切都會重新開始。」
「可是我錯了。」長德深深嘆口氣。
原本雲游四海的長德,忽然停下步子,在京城里住下。他發現,事情並不是他想象中的樣子。江景明和李長安的相愛早就成了一場灰飛煙滅的夢,而江景明始終念念不忘的都是李玉茗,他想用李長安謀的是這權欲。
他既然一日與他為師,勢必不能看著他走入歧途,所以他等到這一天,等到李長安站在他的面前。
李長安寬慰道,「先生不必自責。」
長德不住的搖頭,「不,我是有愧疚的。一年前我親眼見著陛下那樣的生不如死的痛苦,我親眼見著陛下那樣的撕心裂肺。」其實他早就知道自己做錯了,可是他不肯承認,他也不相信自己教出來的徒弟會做這樣的事情。
李長安語氣又些彷徨,「先生的藥太厲害,我已經對一年前那段記憶越來越模糊。」
長德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他這樣仙風道骨的一個人,竟然做錯了一件事,他苦練人間百味的藥,竟然造成了這樣的苦果。
如果說,即將的天下大亂,勢必有他一半的責任。那麼他這輩子到底參悟了什麼?到底做了什麼誤國誤民的荒唐事?他一直以為自己是這世上的救世主,可是他終究左右不了人心。
她喝下了紅杏齋的酒,卻都在有一日清醒了過來。記起了所有。沒有人可以憑空解開那樣的蠱,除非那兩個人又一次的相愛。
可是江景明又一次的毀了他們。
長德道,「你是個聰明的人,其實你心里早就相信陛下了,只是你要的是一個確切的證據。」
珍珠那丫頭已經不在了?那麼還有誰?
長德道,「珍珠是景明的一顆棋子,至于珍珠嘴里說的話都是不可信的。」
那時候她中了毒,江景明給她解藥,江景明又順勢多下了一味藥,而控制著她的心神。
所以,她以為易朝華登基卻將她一個人丟在王府里!她以為易朝華把成恩的死推在了她的身上!她也以為易朝華只是要她這個秦國公主的身份助他登基!她更是以為他沒有愛過她。
有了長德這一句驗證,找不著得到珍珠已經不重要了,她徹徹底底的得到了驗證,是她錯怪了易朝華。
她心里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江景明絕對不可能這樣平白無故的放她回來。
因為江景明也知道,只要她回來了,那些事情,都會被戳穿的!
這也是長德留在京城最重要的原因,他怕他的徒弟最後走上了一條不歸之路。
李長安敢肯定,易朝華和江景明之間一定達成了某種不可說的協議,她才被送回了燕國。至于是什麼,一定關于易朝華此次到漠北。
那個漠北實在是太亂了,有個虎視眈眈的彰顯侯,有個月復黑深沉的樓西王子,還有一個看不明白的西夏王,如今還有江景明背後的這一只手。
「您有何錦囊妙計?」李長安看著長德。
長德搖頭,指了指頭頂,「一切都是天意!」
哎李長安嘆口氣,明明仙風道骨無所不知的一個人,怎麼就突然跑了!真是無言以對!
不知道哪個人到了沒有?
易朝華從馬上下來,騎馬久了又些疲憊,看著天邊那輪殘紅,夕陽的余暉灑在他的身上。
曾幾何時,見著這黃沙漫漫的夕陽,總會想起她孤身一日跑進這沙漠里,而有那麼一天,他終究要讓這沙漠連城一個整體。這是他的志向。
如果有機會,他們在登上定北樓,這里全都是燕國的天下。
「陛下已經到了定北城里,彰顯侯已經率軍來迎接。」
廢話?他難道不知道這是定北了嗎?他在這里生活了這樣久,曾經被貶到這里,曾經作為藩王,曾經都是待在這里的,他對這里並不陌生。
易朝華靜靜地看著天邊那輪夕陽,他靜靜地等著,等著一個消息。
騎兵已經到了他的面前,眾人下馬問安,「參見陛下!」
「平身!」易朝華道。
彰顯侯走過來道,「陛下何必親自來此,臣定能為陛下守得漠北太平!」
「朕相信愛卿。」易朝華笑起來。
「朕是來見一個朋友的。」
是什麼朋友能讓皇帝陛下千里而來,又是什麼人他彰顯侯竟然不知道。
「皇上一路奔波,先歇息吧!」彰顯侯領著皇帝往蘭苑行宮去。
易朝華搖頭,「去打仗!」
「朕微服私訪,要看看朕的士兵們!」
彰顯侯道了聲是,就領著皇帝去。他絲毫還不知道吳家在京城里全部被下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