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安侯府里一年幾日陰雨慘淡,清明時分的雨總是斷斷續續的下個不停。一下雨,天也變得暗沉了,府院里也就越發暗沉。
晉安侯的夫人在寺廟里得了病,就這麼去了。江景文自然不相信,仔細派人去查,卻發現母親是被人下了毒。這毒不是尋常的毒,而是宮廷之物。
于是江景文想起鐘毓婉來,這個女人該是報復到了母親的頭上。
「侯爺。節哀。」府中的老管家溫聲勸了勸他。
江景文站起身來,一下子從多天的陰郁里走出來。當年大哥的死,父親就因為江州的李家和燕國的施壓下不曾追究了,如今母親的死,也能讓他如此不予追究嗎?
顯然是不可能。
皇帝以守孝為名,將江景文派去了桐鄉。啟程在即。
……
一連下著好幾天的雨,鐘毓婉成日里待在大殿里。彩萍回了信來,「奴婢已經托人將書信送回了江州。」
鐘毓婉嘆一聲,「他若是再不知道收斂,本宮也護不得他了。」她說的這個人正是她的爹,這位前朝的尚書大人,如今因為女兒成了皇妃,在江州作威作福。鐘毓婉只得仔細的提醒他,她已經為他處理了些許事。再以後,她不會再幫他了。
彩萍托著一枚白玉手鐲,「夫人送來的。」
鐘毓婉立即問,「母親可有留話?」
「夫人沒有說話,說娘娘看見手鐲,什麼都會明白。」彩萍道。
鐘毓婉伸手拿過白玉手鐲,觸手生溫,這手鐲是祖母傳下來的東西,如今母親將此物托付給她,可是告訴她,母親已經命不久矣?
其實她對于母親的感情也並不是那般濃烈,偶爾想起,母親也知道她所嫁的是個殘缺的男子,卻也毅然決然的將她送到了魏國來。就是因為父親的利益,所以她心里多少是恨的。
可是人之將死,再加上這些許年來。一個人獨自在異鄉,也只有母親肯關心她些許,便也想起,母親多少也是無奈的。這天底下,哪一個做母親的人不希望自己的女兒能有一段美滿的姻緣。
鐘毓婉把白玉手鐲收進匣子里,「本宮知道了,你退下吧!」
空空的大殿里沒有人,桌上放著的依舊是她喜歡的菊花冰晶茶,她輕輕 了一口茶水。想起閨閣時光里的自己,想起這傳家的手鐲。
那時候,母親說,等到遇上良人,她就將手鐲給她。如今母親是覺得楚桓是她的良人嗎?她早就遇上了她的良人,在江州城就遇上了那個人。當年在古剎內的柿子林下,相視一笑,那一個笑容留到了今日,念念不忘。
所以母親送了手鐲來,是不是恭喜她尋到她的良人,還是母親等不到那一天了。
鐘毓婉伸手打開錦匣,白玉手鐲光芒溫和,她神思游走,不慎竟將那個手鐲打碎了。外頭的人听見動靜,連忙跑進來。
鐘毓婉拿了一塊手帕,將這些碎片包在手帕里。這玉鐲就好比她,一輩子都得不到圓滿。
她忽然問,「雨還在下嗎?」
彩萍道,「雨停了。」
幾日的陰雨綿綿總算是停了,鐘毓婉站起身來,「本宮四處走走,你們不必跟來。」
她走出大殿,雨後的空氣清新,而枝頭上淺淺的杏花已經被雨水打盡,花瓣落了一地,宮女還來不及清掃。
鐘毓婉四處走了走。魏皇喜奢,所以御花園的景層疊交錯,樓閣相依,如今逢上春,更是楊柳依依,奼紫嫣紅。只可惜了一連幾日的雨,花葉都打落在地
她听見不遠處的蕭聲,正疑惑是何人?卻見著幾個掃地的宮女議論著,「都說,只有相國大人才稱的上陛下的知己。」
這世上有幾個人能有這樣的心性和樂聲,到頭來,她偏的只逢上那一個人。
「皇上可在那出!」鐘毓婉道。
兩個掃地的宮女背對著,回頭見是淑妃娘娘,連忙下跪請安。答道,「奴婢方才見著皇上與相國大人入了高樓。」
鐘毓婉看著不遠處的高樓,點了點頭。
正在此時,御前的太監,卻過來道,「皇上請娘娘過去。」
鐘毓婉點頭,便往回廊走出去。
牡丹花初放,一大朵一大朵的盛開在花盆里。鐘毓婉目光落在牡丹花上,又抬起頭來,心里卻若有所思。
牡丹乃是國花,如今這些太監將牡丹花搬來此處,難道不是皇後的意思?鐘毓婉沒有理會這些,她的眼里都是如何報復江景文,絲毫不在意自己得罪了這宮里頭的女子。
「娘娘請!」一太監對她引路道。
鐘毓婉往台階上走。屋子內楚桓與江景明正在談論國事。她便侯在門口。
楚桓見著她的聲影,連忙道,「怎麼不進來?」
她善解人意的答,「皇上與相國大人討論國事,正事要緊。」
楚桓將她摟在懷里,「你真是朕的解語花。」
這樣親呢的動作,此刻讓她十分的生厭,她並不願意讓江景明看見這樣的景。但或許江景明的目光從來都沒有落在她的身上過。
鐘毓婉想起門口的那些牡丹,輕輕的道,「皇後娘娘才是陛下的解花語,臣妾算什麼?」
楚桓心細如塵,「門前的那幾盆牡丹不好,讓人撤下了。杜鵑花嬌艷動人,換了杜鵑就是。」
如此她才得了笑顏,鐘毓婉只得是在心里嘆一聲,這樣的舉動過去總認為是妖妃誤國,如今自己做起來,卻覺得十分的平靜。
楚桓摟著她坐在窗子邊,此處的窗子正好可以看見樓下的御花園,于是她問,「皇上可是方才在窗子里看見臣妾了?」
楚桓道,「是江相國。朕方才命他吹簫,他從窗子處瞧見了你,正好,朕心里也記掛著你,便傳了你過來。」
楚桓又問,「你方才為何一人在御花園里?」
「連著下了幾日的雨,好容易雨停了,便出來走走。听見簫聲,所以才看了過來。」鐘毓婉隨口道。
楚桓道,「朕知道你的琴技,你二人若是琴簫合奏一曲,定當時不同凡響。」
江景明推辭一番,「臣善的是古琴,今日這蕭不過是即興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