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明白，李懷義是為了保護她，可是她不會離開他的，「四爺，清月不走，清月在府里等著四爺回來！」
回來？哪里會有回來的機會。李懷憲不殺他，就是因為連殺了他都難解心頭之恨，所以要一番羞辱他至死。
李懷義看著清月倔強固執的模樣，這些年都是他說她做，從來沒有違逆過他，只是這一次竟然如此。他有什麼好？值得她生死不離不棄。
「你真傻。」李懷義抱著她在懷里。
他早就成了一副軀殼，一副沒有了心的軀殼，而那顆心已經被周沐容折騰的七零八碎。再也沒有多余的空隙，去容納其他女子。
這些年，為了周沐容去流放途中救下囚徒，違抗過聖旨，貶過官，流連于青樓，算計過許多。可到底是一場空！
他攤開手，心中長嘆，一場空！
李懷義下了作為江淮王的最後一道旨意，「封清月為王妃。」
她既然要陪著她，他理所當然要給她一個身份。這是他能給她的最後。
來不及準備嫁衣，清月穿了一件紅衣，匆匆與他拜過天地，就算禮成。
李長安努力的使自己不要掉眼淚，努力的咽下淚水。
看著清月姐姐臉上歡喜而落的淚珠，看著四哥 成一條線的嘴唇，她知道，他們都在控制著，只要一步，他們都會斷了那根弦。
直到月色落在院中。
李懷義松開清月的手，「要走了……」
清月依依不舍的放開那一雙手。她的夫君沒有退路了。這可能是她的最後一眼。
所謂成王敗寇，他敗了，敗了。
李懷義的目光落在精心修築的江淮府邸，屋宇東西相向，前列金紅欄桿以為回廊，玉蘭花字屏窗印著一輪月色。月色落在積水里，映出美人的輪廓，李長安和眾人嬉笑著。而他，故意板著臉看著她。
那一年的桃花也開的濃，濃艷的像美人臉龐的胭脂，她涂上胭脂可真美！她怎樣都是美的，所以他總是喜歡給她簪花，在她的鬢邊斜插幾朵桃花。總說人面要比花兒嬌。
她還喜歡賽馬，喜歡馳騁馬上，那份快捷身手，當真巾幗不讓須眉。
她喜歡喝他釀的酒，尤其是桃花酒，所以他每年都為她存著，想來酒窖里不知道有多少壇酒不曾開封。
過往許多回憶在腦海里不斷的浮現。
五月，江州叛亂已定。四海青宴，百姓安樂。
世上再沒有李懷義，再也沒有那個瀟灑倜儻的江淮王。眾人都說李懷義畏罪自殺了，可是李長安知道，四哥並不是那麼死的。
在李懷義被關押的日子，李長安想了許多法子。其中她便去找了周沐容。
周沐容只是淡淡的打發她走了。
「如今的皇後宮里和冷宮有什麼區別？」周沐容隨口問身邊的丫鬟。
丫鬟低下頭不敢說話，
周沐容搖頭，「罷了，你們都是些明哲保身的。」一個丫鬟如何敢多說什麼。
周沐容站起來，打開一個陳舊的箱子，箱子里有男人的盔甲，已經破了也沾灰了，上面還有縫補的痕跡。周沐容輕輕撫模，好像撫模他的臉，「懷義，你還是敗了。」
說完這句，周沐容慌亂的蓋上箱子，每當看見這件盔甲，她就覺得自犯了十惡不赦的大錯。鎧甲已經破了，是為她擋了一刀。她說要為他修，可她修好了，卻沒有機會給他了。
周沐容竟然發現自己臉上落下兩行清淚，來不及抹掉，一回頭，竟然見著李懷憲站在她的身後。
李懷憲的表情，不辨別喜怒，周沐容明顯身子一抖，不知道他不聲不響的進來了。
「皇後在做什麼？」李懷憲道。
「不過是在整理舊物。」周沐容答。
「是嗎！」李懷憲伸手要去打開箱子。
周沐容卻跪在他的面前制止了他，「皇上。」
這一聲哀求，楚楚可憐，又絕望無助，像是一只受傷的白兔。
李懷憲猛的縮回手，他可沒心思看她這些小兒女的情意纏綿，只是道，「當初你來找朕，你要朕幫你絆倒余陸和夏氏一黨。你保證了對朕的忠心不二，朕今日要看看你的忠心。你便替朕去送江淮王一程！」
周沐容一听，身子已經癱軟在地上，她目光閃爍，話在嘴邊，卻什麼也說不出來，聲音如細絲，「臣妾遵旨。」
李懷憲強硬的抬起她的下巴，逼迫她對著他威嚴的目光，他好像就是天生的皇帝，生來便帶著讓人畏懼的王者之氣。周沐容只覺得身後涼絲絲的。
李懷憲的手從她的發中穿過，「你會成為秦國最尊貴的皇後。」
周沐容的身子不住的抖，說實話，他這樣的語氣讓她心慌意亂，讓她害怕無措。她把自己交到這個男人開始，就該考慮到這樣的後果。可是如果不依靠他，她一個弱女子，何年何月才能報周家的仇，替父親洗清冤屈。
她為什麼放棄李懷義，一是他本是縱情山水之人，她不想將他牽扯政局。二不過是，李懷憲野心勃勃，是她最好的盟友。是最快能幫她報仇的人。
「起來吧！」李懷憲道。
周沐容站起身來。
李懷憲指了指不遠處的桃花嫣然，語氣冷淡，察覺不出感情，「朕知道你最喜歡桃花，特意備了桃花酒，賜你了。」
這桃花酒不過是毒酒，她心里明白，周沐容低下頭。
周沐容不敢哭，不敢在皇帝面前哭。她不敢去暴露她的心意。而她內心已經竭斯底里一般。她忽然想奪下所有的酒，喝下所有的酒。一飲個痛快。
看著李懷憲出去的身影，周沐容再也沒有力氣，坐在地上。她已經是皇後了，最尊貴的皇後。她的手從繁華致密的繡裙上滑下去。裙子上的鳳凰張開雙翅。
她哪里算什麼皇後，她有太多的秘密不可以說了。
「娘娘，地上涼。」外頭的宮女見著皇後坐在地上，連忙要去扶她。
周沐容看著那宮女，「你說，做皇後好嗎？」
「娘娘得皇上寵愛，人人艷羨，自然是好。」宮女答道。
周沐容苦笑，「好！最好！」
周沐容決絕道，「本宮的寵愛要經久不衰，要耐得住日月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