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滿一覺睡醒，天已經黑透了。
「媽，蘇瞳呢？」夏小滿醒來發現自己睡在沙發傷，而蘇瞳不在身邊了，便嘟囔著問道。
「你還好意思說！」夏母端著一碗熬的濃濃的紅棗茶，吹著碗里茶，從廚房走出來，遞給夏小滿︰「當心燙。」
「你枕著人家蘇瞳睡了一下午！」看著女兒抱著碗，小口的喝了起來，搖著頭說道︰「蘇瞳這孩子真不錯，你得對他好些。一下午，人楞是一動不動，生怕吵醒你。要不是他還有事兒要走，估計這會兒還抱著你呢。」
想起蘇瞳走的時候，走路的姿勢有些不協調，估計是長時間沒動彈，被夏小滿壓的渾身都麻了。
「他有說去哪兒麼？」夏小滿問。
「這個倒是沒說，不過他讓你醒了給他發消息……我去廚房看看雞湯。」夏母說著就起身去了廚房。
夏小滿的母親是初中英語教師。本來已經退休的她被學校返聘回去，帶畢業班的課程。夏小滿本意是不想讓母親再回講台了，忙碌了一輩子，要好好歇歇了。
「你爸這不是還沒退休麼？我打算再干幾年，等到你爸退休了，我就不干了，到時候我們就學馮瑩的爸媽，到處玩耍，多好。哼哼……誰還要管你啊！」
夏母的話把夏小滿擋了回去，也是。現在自己和父親都還在上班，母親一個人在家也無聊，不如讓她回學校，返聘教師的課不重，母親也不用當班主任，只是帶兩個班，比起退休前，的確是輕松多了。
「老爸怎麼還沒回來啊。」看了看牆上的鐘，快七點了，這個時候，父親應該早回家了。
「家里的紅棗剛才用完了，你爸去買紅棗和桂圓了，給你熬粥。」夏母接過夏小滿遞過來的空碗，看著夏小滿說︰「我接了盆熱水，你擦擦身上，有傷口也不好洗，還好現在天冷，要是夏天放臭了可怎麼辦……哎……起來慢點兒，別摔了。」
「嘻嘻」夏小滿沖母親咧嘴笑了，可一笑牽動了臉上的傷口，疼的她直哎喲。
本來在醫院換衣服的時候，打算用濕巾擦一擦的，拿出來一試，冰的她一哆嗦。沒辦法，只能忍著回家洗。可一回到家，精神就放松下來，稀里糊涂的就睡到現在了。果然是世上只有媽媽好。老媽永遠最貼心！
「你再說一遍？我不太明白……。」蘇瞳直直的看著楚渝，臉上寫滿了「不信」。夏小滿這麼年輕可愛，怎麼會大腦出了問題？一定是哪里弄錯了，或者是自己的理解有誤。
楚渝就料到蘇瞳會是這個反應，嘆了口氣，指著電腦上的ct片子︰「所以我想讓她做個核磁共振確認一下。」
「片子出錯了吧!一定是弄混了吧!」陳立波在一邊听的心驚膽顫，別說蘇瞳了，就他都消化不了這件事情。
片子出錯？楚渝也想片子出錯。
ct片子剛出來的時候，同事就打電話給他。
「楚醫生，剛才急診的那個病人是你朋友吧，有點事兒我想跟你確認一下。她年齡你再報一遍？25周歲？你確定？不能吧！要不這樣，你來一趟我這兒，總覺得哪兒不對。」
楚渝從抽屜里拿出三張片子，夾在看片燈前，指著左邊的片子的某處說︰「這個是我從別的醫生那借來的一個正常的25歲患者的片子。」說完指著右邊的片子同樣的地方說︰「這個是我一個68歲患者的片子。」
兩張片子介紹完了以後，指著當中的那張片子，沉吟了一下，低聲說道︰「這個是小滿的片子。」
雖然蘇瞳和陳立波都不懂醫學。但是看著這幾張片子的對比，夏小滿的片子看起來完全偏向于那位68歲患者的。
「目前能確認的是，小滿有輕度腦萎縮。至于什麼原因造成的，還不確定。也不敢確定。只有等後續的檢查結果才出來才能知道……」
楚渝看著夏小滿的片子，目光黯淡。
「我不明白，你說的腦萎縮是什麼意思，小滿會怎麼樣，到底是什麼問題？」蘇瞳看著楚渝的目光，心沉了下去。
「腦萎縮首先是不可逆，也就是說，腦萎縮是沒辦法治愈的，現代醫學能做到的，只是減緩腦萎縮的過程。」楚渝整理了一下思緒。本來在蘇瞳來之前，他是想好了怎麼跟他說的，但是面對蘇瞳的時候，卻有些說不出口。
要怎麼說？直接告訴他雖然還不知道你未婚妻具體是什麼病，但是百分之八十是各種痴呆？運氣好能再活二十年，運氣不好估計就只有八到十年？
要怎麼說？直接告訴他未來他未婚妻可能會生活不能自理，什麼都要有人幫助，智力會慢慢退化成一個小嬰兒？
要怎麼說？直接說你未婚妻很可能在未來的日子里慢慢忘記所有的事情，不但可能忘記你是誰，更可能不知道自己是誰？
如果面對的是其他病人家屬，他也就公式化的理性的說出口了。但是……對面坐的這個人是蘇瞳，是他的好兄弟！昨天才向夏小滿求了婚，今天就告訴他「結這個婚有風險，你還是好好想想吧？」
再說夏小滿。這個姑娘楚渝是打心眼里喜歡，也希望她能和蘇瞳和和美美的走到最後，她才25歲，按道理她還有大好的青春，按道理她還有花樣年華，怎麼就會攤上這樣的事兒？」
「這麼說吧，不管是什麼原因產生的腦萎縮，小滿的記憶、認知、行為等一系列都會逐漸產生障礙……」
「記憶？」陳立波抓住楚渝話里的一個詞。別的詞他不是很明白，但是「記憶」二字他還是知道的。
「你是說，小滿可能會失憶？」陳立波追問道。
「嗯。」楚渝抿了抿嘴唇，看了看陳立波，又看了看蘇瞳，點了點頭︰「有這個可能。」
「你是不是有……什麼傾向性的懷疑？」蘇瞳問答。
懷疑？楚渝懷疑的可能性很多。但是沒有更多的確鑿的診斷，他不敢隨便懷疑。
「說實話，小滿太年輕，什麼懷疑都有可能，但什麼懷疑也都不可能。」楚渝看了看蘇瞳，拍了拍他的肩膀︰「後天你把她帶過來做個核磁共振，估計問題就會明朗很多了。」
這一夜，蘇瞳失眠了。他翻來覆去想著楚渝的話。睡不著的他索性爬起來，打開電腦，開始搜索關于「輕度腦萎縮」相關詞條。
詞條中出現最高頻率的詞就是「痴呆」。蘇瞳不敢想象夏小滿如果有一天真的痴呆了，會怎樣。
楚渝一定有很多話沒告訴自己吧，他那麼謹慎的性格，在沒有確診之前，估計他也不會說什麼。要不打個電話去問問他？
剛拿起電話準備打給楚渝，蘇瞳卻又把電話扔回了桌上。如果他想說，先前在他辦公室就說了，何必要等到自己給他打電話呢？
他窩在電腦前的椅子上，呆呆的看著屏幕，直到路燈熄滅，天色漸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