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醫生的視線在兩人間飄來飄去,明智地選擇先出去,給這兩人留下空間。
「愛麗絲……」理查德低緩地喚出這個名字。
「我叫江辭雅,大公子。」江辭雅的聲音低不可聞,卻字字清晰。
理查德眼神一晃,「你……都想起來了?」
江辭雅頓了好一會兒,才接著說道,「是,我都想起來了。」
她從易醫生的口中得知自己昏睡了三年,並且在這三年之內,她在夢中慢慢回憶起了那些被遺忘的記憶。
她記起,那段時間的自己有多麼的可笑可悲可憐。
她被玩-弄地太辛苦。
理查德的眸中突然莫名地慌亂起來,他飛快地說道,「你才剛醒來,還是先休息著養身體,過些日子我們再談那些事,嗯?」
大公子這是怎麼回事,對她還會用征求意見的口吻。
江辭雅緩緩地動了下脖子,「大公子,您就不怨恨我?我恨錯了人差點害死你。」
理查德身形一頓,審視地打量著小臉寡淡的女人,「你……這是記起了一些忘掉了另一些?」
「大公子認為我忘了什麼呢?」江辭雅眼中帶著些許的空茫,「我啊,我也不明白,那些才是,真正屬于我的記憶了。」
「沒關系。」理查德將被子往上扯了扯蓋住她的肩膀,「沒關系,你休息吧,改天我們再一起理一理過去的那些事。」
大公子有點落荒而逃的意思。
外邊的易醫生和溫迪還沒走遠,就听理查德叫住了易醫生,「你回去繼續陪著她。」
溫迪不解,「哥,你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難道是愛麗絲把你忘了?」
不是有腦袋被傷到就有可能失憶的說法麼。
但江辭雅記得其他人,要是唯獨忘記了理查德這就……
「沒。」理查德眼底沒有多少欣喜,「她應該是把意識模糊不清的那一段記憶給忘了。」
那段時光是江辭雅最依賴理查德的日子,她忘記了那些的話,也難怪她哥會不太高興。
易醫生回了房間,溫迪這才問道,「哥,她忘了那一部分記憶,對于你來說有什麼影響嗎?」
理查德眸色深深地盯著臥房的門口,「好像沒什麼影響……」
但她全然依賴自己的時候,哪怕會給自己帶來些許的麻煩,他也會覺得心里很充實。
溫迪腦中精光一閃,一針見血,「哥,你是不是怕江辭雅對你陌生以待?」
大概被依賴、被需要也容易讓人上癮,可想依靠他的人那麼多,他怎麼獨獨介意江辭雅這一個?
「哥。」溫迪喚了一聲,輕嘆之後又道,「有些感情,既然已經產生,就不要再否認它了。至于愛麗絲,你跟她好好談談,有什麼誤會,就徹底解開。」
如今的溫迪像是情感大師一樣,她隱約明白了,當年自家哥哥怎麼表現得似在幫著卡萊爾。
瞧瞧他們兄妹,看別人的問題多透徹,遇到自己的事就一再擰巴。
理查德的藍眸里晦暗不明,「等她精神好些了我再跟她談。」
…………
理查德沒有等太久,他等不了太久,心底還有些恐慌。
他一直篤定江辭雅會是他的,他想要的都會是他的,可清醒過來的江辭雅所顯露的淡漠,讓他感覺不會如他所想的那樣。
他不知道自己在恐慌著什麼,他也沒做過對不起江辭雅的事。
對江辭雅,理查德自問自己已做得足夠好。
當天晚上晚飯後,他現在書房里待著,听易醫生說江辭雅睡下了,便去了她房間,也是他曾經的臥室。
床頭的夜燈發出微弱的光,理查德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凝視著江辭雅的側臉。
忽然,緊閉著雙眼的人輕聲說,「大公子,我們說說話吧。」
理查德一愣,發現江辭雅仍是閉著眼,只是往旁邊挪了一些,很明顯是讓他躺上去。
「聊什麼?」理查德嗓音微啞,帶著不自知的緊張。
「想聊什麼就聊什麼,如果大公子不想听,我也是沒有異議的。」
氣氛有幾秒或是幾十秒的安靜。
接著響起的聲音,江辭雅不動聲色地想,應該是男人在月兌衣物。
上了床的理查德沒再征求或是等待她的意見,直接伸手將人撈進了懷里,傾身吻了吻她的眉心,「我听著。」
江辭雅睫毛一顫,也不知理查德有沒有看清,她輕輕裊裊地說道,「當年,我偶然進了你的基地,是想努力訓練做個合格的特工的。我覺得,雖然你給我們這些人提供吃穿住,也是為了讓我們給你賣命,但我仍然感激你,若沒有你的‘利用’,我在就死了。」
「我那麼拼命,進行很多高強度的練習,他們都說我順利晉級沒問題。」
「可是後來你讓我知道,世界上還是殘酷多一點的。」
「我被送出基地訓練營後,剛好踫到你從一個會所出來,身旁有美人相伴。」
「那時我就想,我們果然是有雲泥之別。」
「後來我進了蘇門,絕口不提我的過去經歷,我以為我不提就能忘,可很多個睡不著的夜晚,我都在想,你當初怎麼不再心軟一點啊,一點點就好。」
他什麼都沒為她做過,她卻想一輩子為他出生入死。
好像是,與生俱來的宿命一般的感覺。
理查德听著,沒有作半個字的回應,他根本不好說什麼。
說他已後悔毫不留情地將她趕走了嗎?事到如今,後悔又有什麼意義。
說他沒覺得自己那麼做有問題?可她看上去很傷心。
理查德的胳膊收緊了點,但怕勒著她,所以很小心地在控制。
江辭雅呼吸間滿是屬于理查德的氣息,她太過熟悉,這個曾經崇敬自己的男人與她水/乳/交融過。
似乎是件值得慶幸的事。
她想起那幾天,被蘇城啟找人遮掩掉的記憶慢慢恢復時,她覺得自己失敗,覺得無法再活下去。
她坦然地接受著,甚至有意激起總統先生的怒火。
結果理查德去「救」了她,而那時自己已經渾渾噩噩,精神有問題了一般。
她把自己封閉了起來,即便如此,她依然抗拒不了他的寵愛應當算是寵愛。
她為他付出都忘了死亡的恐懼。
江辭雅也不清楚現在的自己對理查德懷有怎樣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