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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梅林與大興城(1)

麓揚坐在槐樹上看著正在院中作畫的白暢,二人皆是悠然無限的模樣,遠山的青雲羨著自由飛翔的鳥兒,雲靄的盡頭總有消息傳來。

一只鷹鳥從遠方飛來,停在白暢的筆桿上,少年將那鷹鳥身上的信箋取了下來,將鳥兒放飛。

麓揚也從高樹上飛旋而下︰「怎麼?又出什麼事情了嗎?」

白暢搖頭︰「只是些近期的事情罷了,黑莊如今還在恢復當中,消息都比不上從前靈通。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復到從前的模樣。」

「好歹還能恢復回來,這樣也算是護住了黑莊的傳承。」

「若是被李三公子發現黑莊還存在,想來他發兵攻城都要將黑莊弄到手中。」

「李三公子?」麓揚在他身邊坐下︰「我一直都想要問你,為什麼是李三公子?他在家里不是排行老二嗎?怎麼你們都叫他李三公子?」

「他還有個雙生子哥哥。,不過早夭了。」白暢瞧著那信上的點滴最後將信箋燒掉。

「這樣啊,信上說了什麼?」

「李航新昨日殺了兩位將軍,說是二人犯上作亂。」

「犯上作亂?」麓揚更是不解︰「既然如此,你這麼糾結做什麼?瞧瞧你的眉頭,都快要夾死蚊子了。」

白暢搖頭︰「你當真相信那些人是犯上作亂嗎?」春風吹來了濃花的氣味︰「李航新明顯是想要除掉這些曾經助他稱王的人。」

「世上許多人都留不得。」

「為何這般說?」

白暢盯著不遠處團團而過的大雁,面前的艷陽都被徹底的擋住︰「簡單來說,李航新留不得那些功高蓋主,將來有一日會翻動的人。君主多疑,更何況是李航新這樣的人。還記得嗎?當時咱們在杭州被宋惜追殺,他便能放了宋惜進城,之後再借我們的手抓她,一是能博得他賢良的名聲,二來我們也能與他再多一次牽扯。由此可見李航新絕不是善類。」

麓揚盯著上好的硯台發愣︰「那……這麼說來,李航新並適合當君主了?」

「誰知道呢,君主多是多疑的,萬人之上的位置,你以為那麼好坐的嗎?整日要小心這個,小心那個。累的緊啊。」白暢推著麓揚往一旁去︰「別在這里擋著我作畫,去一旁玩去,你今天不用管梅林的嗎?」

「梅林什麼時候需要管了?」

「……」白暢似是被噎住一般,隨即點頭不再多言。

「李航新……」麓揚盯著白暢畫作上的未名鳥︰「既然你我都知道李航新究竟是個什麼模樣的人,先知閣必然也是知道,那……為什麼……先知閣還要選李航新做君主?」

「你還有更好的選擇嗎?」白暢細數道︰「宋家是個什麼模樣,你必然明白,楊泰這些年在高位上的所作所為,你也知道。算來算去,也不過一個李航新能看而已,雖然骨子里面同樣陰毒,但是,李航新好歹還會做個樣子。他日史書工筆,誰知道會是什麼模樣。」

「你呢?」麓揚發問︰「你為何不曾想過皇位,你是平溪王楊銘的兒子,你也有……」

「算了吧。」他懶散的發笑︰「這個世上並不是人人都想要身居高位的。你看那淇兄弟,不也是徹底的放棄萬人之上的位置嗎?」

「真是搞不懂你們。」麓揚翻身上了樹︰「也是,你不去也好,你去了我以後找你玩,還要進宮。」

「都是門主之位的人了,整日里面除了玩鬧還有別的嗎?」

「白暢。」

「嗯?」

麓揚蹙眉發問︰「你可要隨我去大興城一趟?」

筆下一頓,一只未名鳥多添了一寸羽翼,他稍稍抬頭︰「你怎麼這麼問?」

「我瞧你的樣子就是想要去。反正梅林近來無事,咱們離開幾月也不是難事。」麓揚仰躺著,輕笑著︰「李航新到底是什麼模樣,你我總要去近處一探糾結吧。」

「是你要去。」他低下頭接著作畫,偏不承認麓揚猜中了心思。

「成,是我要去,那你賞臉嗎?」

「怎麼會有不賞臉這種事情?麓門主相邀正是白暢的榮幸。」

「沁兒,我有時候真的弄不懂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們黑莊的人都這麼會裝的嗎?」麓揚故意挑釁道︰「墨尋還和我說你小時候就賊兮兮,我原以為他騙我,現在看來,並不是啊。」

听到沁兒二字的時候,白暢渾身的雞皮疙瘩全都起來,下意識的扔硯台,結果卻抓了自己一手的墨水。

瞧著黑墨入手,濃稠至極,如何也化不開。

「所以說啊,做人不可以壞心,你瞧瞧,等著吧,我去給你打水洗手。」

白暢冷笑一聲,甩了袖子自己去了井邊。

寒挽陽抱著門中的賬目走到竹園門口,只見白暢和麓揚正在井邊爭吵,也不知道是在鬧些什麼。

他將手中的賬目放在書桌上,瞧著那書桌上化不開的濃墨,又想起一些事情。

「師父。」

「怎麼?」麓揚半身衣裳被水打濕︰「你怎麼跑來了?」連忙收了抓住白暢手臂的手,轉頭惡狠狠的道︰「不識好人心。」

二人都是半身井水。

「多謝麓門主夸獎,白某就是這麼不識好人心。」記恨著方才那人口中的沁兒二字,白暢取來了一旁的毛巾,將手細細的擦干淨。

挽陽頗為無奈的開口︰「老門主和老爹出門了,他們說大概過幾年再回來,梅林你要好好打理。」

「他們走了?什麼時候。」

「就在方才,而且他們還說最近門中無事,你們若是想要出門最好趁早,再過幾個月江湖上會有武林大會,梅林為天下第一門派,不能不去。」

「不能不去啊……」麓揚回身看了白暢一眼,只見那邊閑然若鶴絲毫被影響。

「而且……師父,徒兒有件事想要和師父說。」對上麓揚信任且好奇的眼光,寒挽陽有些猶豫的開口︰「昨晚我見涫兒去了後山,覺得好奇就跟了過去,結果看到她在飛鴿傳書,徒兒覺得不妥,就將那鴿子打了下來,這個是信箋。徒兒看不懂其中的意思,所以……還是想要請師父定奪。」

少年比起從前又長大了幾分,一身的真氣也能夠自若的使用,眼看著稚氣消失,穩重之意襲來。麓揚拍著少年的肩頭︰「你好像很防著你涫兒姐姐。」

「不是防著她。」少年蹙眉︰「我總覺得她的眼楮里面藏了很多陰毒的東西,叫我不喜歡。」

麓揚嘆氣︰「她可是表姐啊。我這一輩子都要和你們楊家的人打交道。」

白暢轉身進門,並且鎖上了入口,自己淡然的躺回床上,細細的躲懶去了。

「師父?」

那張信箋被麓揚打開,而後被磨成了細粉,他低下眉眼︰「這件事不要聲張,你先回去練功吧。」

待他離去,麓揚呆愣了許久,才將手中的粉末松放風中。回身去看只見白暢將房門緊閉,依舊在和他抗議沁兒一名。

麓揚順手將那房門擊開,正在休眠的白暢驚得從床上彈起,盯著那人不懷好意的笑容,漠然嘆道︰「我說你啊,能不能別這麼魯莽?」

「涫兒想把你在這里的消息傳遞給李航新。」

他低下頭眉眼,似是被看穿什麼一般︰「這樣啊。」

麓揚走到櫃子前,拉開那櫃子後,盯著那已經收拾好的包袱︰「你早就知道她要告發你?這次……你打算去什麼地方?」

方才挽陽給他的紙條是空白一片,明顯已經被人掉包了。

「我說過,我的存在遲早會給梅林帶來波折,麓揚,我是不祥之人。我們楊家活在世上的人已經沒有幾個了,不過我一個,涫兒一個,挽陽一個。」

「那又如何?葉家于這個世上,也不過淇和那兩個孩子,你們不是一樣淒苦嗎?我什麼時候又說過,你是不祥之人?」麓揚怒著將櫃門關上︰「我不知道你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麼,可……涫兒如今做出這種事情,梅林便留不得她。」

「自然。」白暢並未為她開月兌,只是道︰「她這樣的女人家的素來眼光短淺,可細細想來,她這般做也是為了你。」

「如何為了我?向李航新告發你在此處,與我們梅林又有何好處?」

「你日日都同我在一起,她從前不喜徐帆,如今也就不喜我,有何難懂?一個已經死在大興城的人突然出現在梅林,想來……誰都會懷疑我別有用心吧。」

「果然血親之間,也留不得真情嗎?」麓揚有些猶豫的看去,最後走到床榻邊坐下,白暢自從回來後,身體一直都暗藏著隱疾,特別是春秋日貪睡,若是無人管他便能從第一日睡到第二日晚上︰「你與我有救命之恩,我有的一切本都該是你的,所以……」麓揚總覺得愧對于他,最後無奈道︰「我擁有的,全都是你的。莫要再做這種離開的事情,今後的事情,我會想辦法解決,若是解決不得,便交給廣陵淇他們去做,你如今並非孤身一人。」

「我若是去竹門,不是萬事大吉嗎?」白暢淡淡道︰「你也並非孤身一人,總歸還是有整個梅林要擔待。」

「當年洛叔叔將楊慈接入梅林,也是無可奈何之事,你既是門主便要懂得取舍。」

「舍什麼?取什麼?」麓揚將目光落在外面的棗樹上︰「梅林弟子都是江湖上鐵骨錚錚的漢子,女子也都是俠骨柔情的人,無人會為了苟且偷生而選擇犧牲旁人。涫兒的事情我會處理,你若是離開,我便向天下昭告你在梅林。」

「麓揚!」白暢已經有些惱怒,可轉眼去看面前的麓揚,昔日的少年如今已經一門之主,平日之中多是穩重,唯有在他面前還如過往不知天高海闊的耍賴青年。明顯是他為了麓揚在考慮,可面前頗為委屈的人,也確實是毫無過錯。

收斂了心中的煩悶,白暢往後靠去︰「你告訴我,你打算怎麼處理涫兒?若是下一次再出現一個涫兒,你打算怎麼辦?我在這里始終都是過錯。」

「你不用和我講大道理,整個梅林沒有任何人會對你的存在產生懷疑,黑莊的白暢早就已經在大興城,你如今不過是白沁,是我們梅林的人。試問,梅林中人誰會對你的身份產生懷疑?你素來也不愛出門……」

說到此處,麓揚低下眉眼,再抬起時亮至堅定︰「若是有朝一日李航新真的打算對梅林和你做些什麼,哪怕背負天下罵名,我也會殺了他。後路我已經做好了決斷,你只管去復興你的黑莊,畫你的圖樣,余下的一切,我都會做好。」

「你可知道這魚死網破的後果?」

「那你可知道你死後,我知道真相時的絕望?」

二人素來不談從前的事情,只是今日又牽扯出來一堆事情,總歸還是應該說清楚。這瞞著,始終都是瞞不住的。

「終究是我對不住你。」白暢說完,又搖頭︰「可畢竟是為了天下蒼生,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你心中有天下蒼生,你覺得你自己死的不足惜。而且還是死得其所。是這樣嗎?」

「人之一死,總該有其分量。」

麓揚似是無望的在床邊躺下︰「隨便你吧,你這麼想我也管不著,同樣的,我怎麼想,你也管不著。」

「沒有商量的余地?」

「沒有。」麓揚對著白暢挑眉︰「等我把涫兒的事情處理好,咱們就去大興城,你想去做什麼我都能陪你,但是……你能不能別老是把我排在你的計劃之外,好歹……我們兩個也是這個世上彼此最親的人了。」

「我護著你還不好?」

「你都護了我半輩子了,也該我護你啊。不然……」麓揚笑道︰「我不是成了只拿你好處的白眼狼了?」

「你本來就被狼咬過。」

「我不介意再發一次狼毒的。」他作勢磨了磨牙,白暢扔了他一枕頭,麓揚將那枕頭抱在懷中,良久,才輕聲道︰「若是我殺了涫兒,你可會覺得我殘忍?」

「楊泰與我父親也是兄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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