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蓮花笑著問。「要做什麼?」眼神兒柔軟又溫暖。
有點兒拘謹的江有貴,變得愈發大方從容。「我想跟三叔學做木匠,我想要……做一個與三叔完全不一樣的木匠。」他似乎不知道要怎麼來表述自己的想法,撓了撓後腦勺,略顯幾分羞澀。「就是,就是想,想做個木匠。」
「什麼樣的木匠?」江蓮花眉眼帶著鼓勵,頓了頓,輕聲軟語的道。「你仔細想想,你為什麼想要當個木匠,是看到了什麼或是听到了什麼,還是想到了什麼,才想著要做個木匠。」
這問題就比較好回答,江有貴咧著嘴笑,眼里仿佛有光,很是明亮。「我最近時常在村里走動,看著鄉親們平時都在做什麼,他們會說什麼話,還會去田里,看看正在勞作的鄉親,也會去周邊村子看看,我很喜歡。」他擰了擰眉頭。「很喜歡這種感覺,就是,很喜歡看他們,蓮花你懂嗎?我還喜歡去山里,山里也很好,花草樹木我都覺得很好,我很喜歡看。」
說著說著,臉上越顯糾結和苦惱,他想說更多,可是他說不出來,不知道要怎麼表達,話到了嘴邊,卻不知道要怎麼開口,他眼里的光芒漸漸變得暗淡,他抿緊了嘴,低下了腦袋。「我想做木匠,像三叔在木頭上刻花紋一樣,把我喜歡的都刻出來。」
「你覺得很有意思,越看越喜歡,一點也不覺得枯燥,反而沉浸其中,你想把你認為的美好的人事物都留住,二哥真棒,這不叫木匠應該是木雕,我記得鎮里就有木雕師,你要是想學的話,可以試著努力下。」江蓮花伸出手,原本想揉揉堂哥的頭發,很快又反應過來,她現在是江蓮花,想著,忍俊不禁的收回了手,覺得挺好笑。
「木雕,原來是木雕師嗎?」江有貴喃喃自語。「蓮花,我可以學嗎?我現在還可以學嗎?」他都十六歲了,這個年紀,是可以成親生子的年紀,便不是如此,也該是個成人勞力,要幫著減輕家里的擔子。
若他要去學木雕,不僅不能減輕家里的擔子,還得讓家里繼續養著他。
江蓮花看出他心里的想法。「二哥,我覺得,你可以先跟大伯大娘說說你的想法,不試著努力下,怎麼知道能不能成功?你很想做的一件事,如果沒有做,以後想起來,必定會覺得遺憾,歲月不能回頭,時間只會向前,你留下的遺憾,也許一輩子都沒法撫平。」
「你現在努力了,依舊還是沒能如願,以後想起來,也就是有點惆悵而已。」江蓮花原本還想說得更深一點,就听見二娘在喊她,抬頭看去,連人影都沒見著呢,聲音已經響起。「蓮花蓮花,這事兒辦妥啦!」
江蓮花只得對堂哥道。「咱們等會兒再說。」走時,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了個大大的燦爛笑容。「二哥,其實你很棒,很厲害。」
對于堂哥的開竅,她是有些意外的,萬萬沒有想到,開竅後的堂哥,竟然會有如此文藝的一面。
「咦,你倆在說什麼?」李春兒好奇的問了句。自個這個一棍子都打不出個屁來的二兒子,什麼時候跟大佷女關系這般好了?瞧著好像在說什麼事。
「二哥跟我說了點自己的想法。」江蓮花笑了笑。
錢小蘭興奮的插了句。「蓮花我跟你說,還真讓我給說中了。我跟大嫂啊,說一斤桃花換一文錢,哎喲!才說出來呢,就有好些願意來摘桃花,規矩呢,我倆也說得清清楚楚,哪個不合規矩的,就不收她的桃花。打跟著蓮花一道開了這鋪子後,我就感覺,我這腦瓜啊,是越來越中用了!」她嘿嘿嘿嘿的笑著,笑著合不攏嘴。
「你這腦瓜兒確實是越來越中用了。」李春兒湊趣的夸了句,眉開眼笑的道。「你不知道,她剛剛擱那站著,比村長還村長呢,說話一套一套的,還挺有模有樣。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以前她是想什麼就說什麼,哪像現在。」
也不知是被夸的還是怎麼地,錢小蘭臉上紅通通的。「才沒有學村長,村長哪有這般威風,我都是跟蓮花學的。」她就覺得勁兒特足,比她以前扯著嗓子跟人掐架還要有成就感。「對了,剛剛我們還听到個事呢。」
「嗯。揚家閨女昨兒回家了。」李春兒接了句,剩下的留給老妯娌來,見禾苗兒醒了,她就過去抱人。
錢小蘭眉飛色舞的道。「揚家閨女的事兒,你們還記著吧,她昨兒回來了!那場面老氣派了!」
一屋子人都被她給吸引住了,巴巴兒的等著她的下文。
「听說她給孫家生了個寶貝孫子,現在孫家就她最大,跟供祖宗似的供著她呢。這趟回來,光丫環就帶了足足四個,後面跟著一溜兒的小廝,小廝或是抬箱或是手捧物件,一個個的箱子都是打開的,跟大戶人家嫁閨女曬嫁妝似的,打從孫家出來就是這樣的,一路慢慢悠悠的走進了下道河。」錢小蘭倒了杯水,咕嚕咕嚕的喝著。「現在十里八鄉都在議論,揚家閨女這趟回來,不知道得給揚家多少錢呢,光是看見的,粗粗數著,怕得有好幾百銀子。揚家這是發了啊!哪是生的閨女啊,分明就是生了個女財神。」
「當然這是別人說,換我,我才不稀罕這些錢呢,有錢頂個屁用!正好咱們老江家的閨女都在,都給我好好听著,咱們家的閨女,可不許眼皮子這麼淺,有錢怎麼了,能吃飽穿暖日子過得舒坦就是福氣,別老盯著些有的沒的,別看揚家閨女現在風光,也就是眼前而已,孫家就是個火坑,那孫家少爺,喊著是少爺呢,年紀都快趕上你們爹了,後宅更是亂的跟碗臘八粥似的,烏泱渙全是人,十根手指頭都數不過來。」錢小蘭 哩啪啦的說著。
話是越說越氣憤。「我跟你們講,也就是現在她生了個帶把兒的,風頭正旺著,家里的主母不願觸這個霉頭,咱就在這里瞧著吧,後頭事兒多著呢。我活了半輩子,秋後算帳的事兒見了可不少。」嗯,眉眼還帶了點神氣。
「你們二娘說得對,別人家的事,咱們管不住。可這事兒要是到了咱們家,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家里也不是窮得揭不開鍋,不可能做出這種賣閨女的事情來。」李春兒溫和的眉眼難得見了點嚴厲了。
主要是剛剛在外面,見著不少人在議論,言語間帶了點羨慕,仿佛巴不得這種好事兒也落自個家里,听在耳邊頗有點不是滋味。錢是重要,可閨女的一輩子,也同樣重要啊,身上掉下來的肉,自個都不疼著點,還指望婆家疼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