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蓮衛行事只憑那一人的命令,從來不需要理由。如今這個「處理」,說的會是什麼事,或者又會是什麼人呢?
秦君璃眼中疑惑一閃而過,隱約覺的和先前兩人所說的斜陽宮有關,但又實在是毫無頭緒,只能不動聲色的听著,將所有的疑惑記在心中。
等千機匣的事情了了,讓劉余年再去探探斜陽宮也是不遲。
見坐在殿上的那位點了點頭,露出一臉欣慰,蕭尋又遞上手中的匣子,對著程瑜說起了正事。
「陛下私庫中也不見那千葉迦蘭木,只是當年南疆小族曾進貢過一種香,喚做-金線木沉香-,據說是加了迦蘭木精制而成,香味經久不散。蕭某不知對程大人是否幫助,特地帶了過來。」
一听沒有千葉迦蘭木,程瑜臉上有種顯而易見的失望。可又見蕭尋拿了這金線木沉香出來,眼中閃過一絲疑慮。
等等,他剛才說什麼來著?南疆進貢的金線木沉香?
突然想到什麼,程瑜猛的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向蕭尋手中的那一盒拇指粗細的木沉香
會不會這鮫魚尸油的顯形,就是因為當年吳皇後用了金線木沉香,導致迦蘭木的成分在塔中慢慢積累。
而珍寶閣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卻讓這種香料受熱後又悉數釋放了出來?!
「讓我試試!」
此話一出,便有宮人在皇帝的示意下擺好了桌案,取出那南疆小國進貢的木沉香,小心翼翼的點了燃。
香氣裊裊而起,馥郁中帶著些甜膩,恍若稀薄的霧氣,緩緩散開。讓秦君璃忽然想到謝家地底那株盈盈而生的巨樹,也是這般,有種難以言喻的美麗。
子嬰巨樹?秦君璃猛的一凜,他記得雲夜先前說過,金線木沉香對子嬰幻毒有催化作用。如若此時麩欒殿內有人身中子嬰之毒,豈不是會被金線木沉香激發出來?
那個女人當時說背後控制謝東平、制造秘藥的幕後之人是隱藏在京城吧,難不成……她懷疑那人會用子嬰之毒控制南秦朝堂?
她千方百計要讓程瑜在眾人面前解這千機匣,除了要找到金線木沉香的線索,莫不是還想用利用皇帝對西陵九星圖的勢在必得,一探背後黑手的真實目的?!
雲夜啊雲夜,你用一個小小的千機匣牽扯出了這一連串的事情,想要查的,真的是明熾宗主的死因嗎?
感覺到木沉香馥郁的味道,秦君璃連忙閉氣凝神,堪堪壓下心中的震驚。
一個恍惚間,只見程瑜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已經捧著那方玉木的匣子往金線木沉香的煙氣上湊去。
包括崇政帝,所有人都瞪大了眼,一動不動的注視著,可直到一支木沉香燒完,程瑜手中的玉木匣子還是那般,未起半分變化。
揮了揮手,崇政帝頗為失望的往後一倒,坐進了鋪著軟墊的龍椅中。一雙渾濁的眼不復犀利,並著兩鬢縱生的白發,竟是有種日薄西山的蒼涼。
讓人忽然意識到,無論如何專權獨斷、剛愎自用、政事不清,眼前的這人,也不過是個半只腳踏入棺材的老頭子罷了。
而上天留給他的時間,已然沒有多少了……
「動…動了動了!!」
忽然有人驚呼而起,剛剛沉下去的心又被吊了起來,眾人連忙轉過頭瞪向桌案上的那一方匣子。
崇政帝一斂頹態,從龍椅中一蹦而起,竟是三步並作兩步,跨步到了千機匣的跟前。
果不其然,原先還紋絲不動的匣子瞬間「活」了起來!
血紋凸顯,像是游走于肌膚之上的經脈,一根一根、橫平豎直的從停滯的地方向外生長。
爬過最上的一面,復又轉折向下,化身成一張細密的血色絲網,堪堪將這惹了無數人追逐喪命的千機匣籠罩其中。
只是這血色的紋路深深的嵌在玉木匣子之中,將原先完完整整的木匣分割成了大大小小的一百零八塊,而紋路鮮艷妖異,竟是有了種神秘異族、上古符文的錯覺。
「錯不了…錯不了,一定是西陵九星圖……要找到了,要找到了,朕就要找到了……」裂了嘴,哈哈一笑,崇政帝忽然像瘋了般,指著那布滿了血色紋路的千機匣,對著程瑜說道。
「快!愛卿快打開它,朕給你封官、封相,不不不……封國公、封王!!」
眾人聞言,大驚失色,不可置信的抬頭看向渾身顫抖、瞳孔放大的皇帝陛下。
陛下這是怎麼了?就算平日里再怎麼隨心所欲、性情乖張,始終會顧及顏面,再怎麼不濟,也不會說出這等「亡國之君」的昏聵之語。
「陛下……慎言啊,慎言啊……」在場的御史中丞連忙跳出來,看了眼何相蒼白的臉色,諫言道。
奈何崇政帝毫無所覺,死死的盯著程瑜,那眼中的陰冷之意,讓人渾身一顫,恍若在殿外的飛雪中站了整整一個時辰。
高高在上的那位連看都沒看他一眼,讓這位做好「死諫」準備的御史中丞頗為尷尬,但見皇帝不再「胡言亂語」,又表情懨懨的退了下去。
聖意難為,程瑜本來就想解這千機匣,便接過宮人遞來的薄如蟬翼的利刃,朝著滿是血紋的玉木匣子,探出手去。
諾大的麩欒殿一時鴉雀無聲,只剩下若有若無的喘氣聲。
程瑜眼中一片凝重,抬袖擦了擦額上的汗,復又將手伸向千機匣最先出現血紋的那一處角落。
不知這一刀下去會如何,站在一旁的秦君璃卻無心千機匣,目光晃了晃,看向言行迥異的崇政帝。
瞳孔渙散,精神亢奮,與中了子嬰幻毒的癥狀極像。
只是這毒似乎不是太深,起不了控制人的作用,頂多讓他從了內心深處的想法,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罷了。
是誰……是誰給皇帝下了毒,又是存了什麼樣的目的?
禍害皇室?顛覆南秦?亦或是褫奪江山?!
可無論是誰,竟是企圖用這樣齷齪的手段控制人心,這屬于南秦的滔滔天下,又豈容你為所欲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