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葉迦蘭木?!」
崇政帝看著殿中捧著千機匣,垂目而立的程瑜,皺了皺眉,重復道。
「正是,此木獨枝而生,輪狀葉上有一條金線,因此也被有些人稱作金線草,是一種極其罕見的香料。
這種香木燃燒而成的煙霧與鮫魚尸油相互融合,便會呈現出特有的血紅色。由于這兩樣東西都是世間難得之物,微臣也未曾想到會有人用在這千機匣上。」
程瑜將手上起了變化的千機匣遞出,強公公會意,連忙接了過,置于崇政帝身前的桌案上。
只見材質特殊的玉匣方方正正、瑩白光滑,卻在某一面顯現出些許血紅的紋路。
紋路如三股絹絲般粗細,仿佛與生俱來長在那匣中一般,沒有一絲的凹凸與不平,但叫眾人驚嘆起這番奇異的景象。
鮫魚尸油?千葉迦蘭木?!也真虧她想的出!
知道千機匣底細的秦君璃面上一派冷肅,看不出絲毫情緒,卻攏了攏微垂的衣袖,在心中撇了嘴嗤笑到。
抬眼自眾人面上掃過,或驚詫、或沉思、或不屑,反應不盡相同,連向來存在感極低的越王都起了興致,往前跨了兩步,湊近了看那千機匣上鮮艷如血的紋路。
「程大人說的可是東海鮫魚魚骨提煉出的尸油?!!」有見多識廣者開了口,一臉驚詫的看著桌上那個引了江湖朝堂動蕩、世人廝殺爭奪的千機匣。
「正是。」程瑜看了一眼說話的姚大人,姚廣貴入京前在膠州作了三年郡守,知道鮫魚尸油這種東西不足為奇。
「這種油脂質地透明,遇火不融、遇水不化。由于需要深海的人魚魚骨,產量極少,微臣也只是在古籍上偶見記載,被夷邦島國當作聖物用來封存皇室遺體。
但這千機匣,卻是用鮫魚尸油密封了玉木片間的縫隙,達到隔絕空氣,保護匣內絲圖的目的!」
說著眼中閃過一絲驚嘆之意,也不知是在驚嘆鮫魚尸油的神奇,還是這匣子制造者的別出心裁。
「縫隙?!」
崇政帝皺了皺眉,又瞥了眼面前那方薄壁玉匣。
表面光滑、渾然天成,別說縫隙,連開合處都肉眼難見,真不知這匣子的主人是如何將東西放置進去、又是如何封上,形成這等讓人無從下手的玉木之匣!
「這匣子有縫隙?!我以為是塊完整的白玉!」有人驚詫道。
「就是就是,我也以為是一整塊玉,還琢磨著這西陵九星圖是怎麼塞進去的呢!」
不提西陵九星圖還好,一提到那引了紛爭的西陵九星圖,便見聚在殿上的眾人表情微變,各有說不出的深意。
驚覺自己說錯了話,那人連忙閉了嘴,往人後掩了掩。
「行了,你繼續。」崇政帝面色陰沉的揮了揮手,程瑜便繼續說道。
「其實這匣子的材質並不是玉,而是由一塊塊的木料拼接而成。」此話一出,又驚得眾人一陣驚呼。
但一心想著解開機關的程瑜著實有些不耐,也不等殿內安靜,便加大了音量︰
「也不知是何等木材,竟有著玉一般的光澤與透度,卻又比我們尋常所見的白玉堅硬結實許多。每一塊木料都經過細心的計算與打磨,拼接之後毫厘不差。被那鮫魚尸油一密封更是變得渾然一體,在強光之下也看不出任何的痕跡!」
憋著一口氣將話說完,程瑜連忙停下來深深的喘了喘。
坐在上首的崇政帝不耐的板著臉,掃視了四周一眼,但叫圍觀的眾人立刻安靜下來,瑟縮著往後退了退。
這個程瑜還挺有意思,她倒是挺會選人。
秦君璃眼中染了些許笑意,可這笑意轉瞬即逝,又藏在了那漆黑深沉的眼底,讓人看不出一絲情緒的波動。
「那程大人的意思是只要讓那什麼鮫魚尸油顯了形,我們便可順著縫隙,不破腐蝕酸囊,將這玉木之匣拆解開來。而讓鮫魚尸油顯形,必須得有千葉迦…那個迦什麼木?」
「大致是這個道理。」
開口的是右相封明澤,見程瑜望向他的方向,點了點頭,才若有所思的嘆了一口氣。
不過一方置物的木匣,竟是這般重重機關,也不知那神武秘陵中有多少金銀珠寶,值得百年間的世人如此煞費苦心?!
听得封相這麼一說,眾人這下終是明白了「千葉迦蘭木」對解開千機匣至關重要的作用。
「你親自去庫房里尋尋,看有沒有這迦蘭木!」高高在上的那位一扭頭,對著身邊的強公公吩咐道。雖然面上一派嚴肅,卻是讓人感受到一種說不出的……急切。
「陛下,老奴方才尋過了,各國進貢的奇珍異草中,唯獨沒有這-迦蘭木-呢……」德強臉上一番無奈,連忙開口稟報。
正是因為庫里沒有,他才不得不帶人來麩欒殿,請旨開陛下的私庫。
「沒有?!」崇政帝有些始料未及,想了想,又指著門外的方向,「去朕的私庫看看,讓蕭尋也來。」
「是。」皇帝開了口,德強自是忙不迭的去找那關鍵的迦蘭木。只是殿中有人不明所以,私下又小聲的議論起來。
「這千葉迦蘭木是什麼?我怎的沒听說過?」
「我也沒見過,倒是曾听人提起過,說這是一種味道濃郁的香料。前些年在南疆一帶還偶然可見,如今早就絕了跡,怕是一株難尋。」
「絕跡?!那這千機匣不就打不開了?!」
「你激動個什麼勁?這些年絕了跡,可十多年前保不齊會有南疆小國將這迦蘭木當作貢品進貢到南秦啊。」
說者無心,听著有意,人群中有人默默抬了眼,看向說話那人。
「再說了,就算宮里沒有,掛個懸賞告示,總能弄到一枝半葉的吧……」
「說的也是呢……」——
一炷香的功夫,子時的更聲響起。
敲的眾人一凜,堪堪從麩欒殿令人昏昏欲睡的熱氣中緩過神來。
只見強公公擦了擦額上的汗,跟在黑衣的蕭大人身後,自宮門處急急而來。
蕭尋捧著一個檀木的匣子,目不斜視的走至崇政帝的身邊。
龍椅上的那位正等的不耐煩,見來人是蕭尋,勉強打起精神。換了個姿勢,遞了個詢問的眼神過去。
「陛下放心,已經處理好了。」沒頭沒尾的一句,說的人雲里霧里,卻又為這話中的冷意深深的打了個寒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