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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門而入的男子穿著墨藍色半舊的棉襖,一張圓圓的女圭女圭臉看上去顯得格外年輕。

將手上拎著食盒輕輕放在桌上,連術點燃了桌上的燈芯,原先漆黑的室內瞬間亮堂了起來,也將這簡陋的房間照的一清二楚,無所遁行。

連術環顧了一下四周,微微皺了眉,抿了抿唇,嘴角竟然浮現了一個淺淺的酒窩,轉身見床上躺著的人正瞪大了眼楮直鉤鉤的盯著他,倒也沒被嚇到,反而微微一笑,「你醒了啊……」

「藥效應該已經過了,你試試看能不能動,若是能動了就先吃點東西吧。」說話的功夫,食盒的菜已經被整齊的擺在了屋內的方桌上,三菜一湯,算不上豐盛,但是對餓了一天一夜還受了傷的雲祁來說,無疑是相當的誘惑。

床上的人動了動手指,果然如眼前之人所說,藥效退了去。雲祁一個挺身便從床上跳了起來,惹的連術一陣驚嚇,「傷口,傷口,小心傷口裂開!」

只覺眼前一晃,剛才還躺在床上的人已經合衣坐在了方桌前,端起碗大口大口吃飯了,不,應該說是直接往嘴里倒飯更為恰當。

送他來的人好像是拿著墨玉的令牌吧,難道京城的事情太過難辦,燕先生一行的日子已經過的如此艱難了?

雲祁光顧著填飽肚子,哪里想到旁邊還有一個人。本來被彭城的守軍關在地牢里好幾天,自是不屑去踫那牢飯,好不容易出來了,又被前洲一劍「送命」,讓這個什麼鬼宛夢藥翻了一天一夜,早就饑腸轆轆了。若是自己真的掛了,誰能說的清到底是不是活活餓死的呢?

風卷雲殘過後,雲祁端起桌上的茶壺,也不顧水涼,咕咚咚的灌了個底朝天。看的連術目瞪口呆。

「飯菜是涼的,茶也沒有味道,身在屋檐下,小爺我也就不計較了。」雲祁放下茶壺,一副心情好,不追究的樣子,嘴上卻吹毛求疵的抱怨到,還不時的用余光瞄了瞄旁邊的連術。

這圓圓的臉看起來分明就是個半大的孩子,又沒功夫在身,除了一身濃郁的藥味,怎麼也看不出醫術高強的樣子,本以為靖陽王的手下個個都不是凡人,可如今一瞧,是自己太高估了素玉之主呢,還是因為不被待見,才被當做死尸一具打發來了這?

見雲祁打量自己,連術也不惱,這張女圭女圭臉騙過了太多人,明明已經三十好幾的年紀,總是被人說成黃毛小子。自己解釋過無數回,又經過數次實踐的檢驗,才讓大家相信他不是個濫竽充數的菜鳥。燕先生甚少送外人過來,雲祁不認識自己也情有可原。

「在下連術。」連術微微一笑,嘴角露出一個淺淺的酒窩。更顯的無害了幾分。

能讓燕先生動用宛夢,又派了小五小六暗中保護,自己也挺好奇少年的身份。年紀不大卻脈息沉綿,武功修為定是不錯。隱隱的倒是有種前洲的感覺。前洲也是這樣,干干淨淨的不沾染半點味道,讓嗅覺靈敏的自己總是感覺不到他的存在,難道這個受傷的少年也是四公子的暗衛嗎?

「蓮?雲川蓮家?」雲祁倒是一愣,頗有些意外。姓蓮的不多見,雲川蓮家在武藝上頗有造詣,蓮心訣更是名揚江湖,倒是不知蓮家人在醫術上還有所涉獵。

「不是那個蓮,是這個字。」連術微紅了臉,低頭用手指蘸著杯中剩下的茶水,在桌上寫了自己的名字。

雲祁不甚在意,單手撐著腦袋眨了眨眼,「那這位連術大夫,請問這是哪里?我要在這呆多久?」本來想任務完成後趕在新年回趟無念山,看樣子應該來不及了。

「這里是我的藥廬,離京城不遠。」連術邊將桌上的碗筷收拾到食盒里,邊說道,「你的傷雖深卻無大礙,燕先生說讓你先靜養個幾日再做安排,還有那個……呃……盡量……不要動武……」連術抬頭看了眼正四處張望的雲祁,皺著眉糾結的說道。

主子身邊的人,沒有一個是安分的,總是養著養著便上躥下跳起來了,還經常弄的藥廬一團糟,不是踩死了自己的藥草,便是弄塌了藥房,雖然不抱希望,可自己還是要強調一下。

話音還沒落地,便听見吱呀一聲,少年消失在了門口。連術頓時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怎麼一個一個都是這幅模樣,就不能好好的有點病人的樣子嗎?

默默的在心中嘆了口氣,連術拎起食盒走出了房門。

剛剛抬起腳,「砰」的一聲響,連術心中一慌,下意識的抬頭,卻見一束絢麗的煙火綻放在遠處深遂的夜空中,明亮的劃過寂靜的黑夜,驅散了無盡的寂寞和孤獨。

除夕……今天是除夕啊,一個人呆久了,仿佛忘記了太多的事情,竟然連除夕這麼重要的日子都忘記了。

「啊!啊!啊!」正在望著天空發呆,突然感覺整個人騰空而起,不由自主的向屋頂上飛去,連術嚇得哇哇大叫。

剛叫兩聲,**便撲通著了地,雖然穿的厚,還是被坑坑窪窪的磚瓦硌的生疼。正齜牙咧嘴的揉著**,卻見雲祁一撩衣擺,在身邊坐了下來。

「上邊風景好。」雲祁倒是毫無病人的自覺,露出一口白牙朝著這位醫術似乎不太好的大夫一笑,還沒等人反應過來,又扭頭朝著下面叫道,「還不上來,在下面聞酒香干瞪眼嗎?」

暗處的兩人對視一眼,各自露出無奈的眼神,卻又不約而同的提氣飛身,上了屋頂。

「來來來,今天是除夕,都別憋著了。看看煙花喝喝酒,快活日子天天有。」也不知雲祁從哪模了一壇酒,一一倒入眼前的四個小碗中。

「你……你,還有傷,不能…不能…喝酒……」連術一邊抗拒著雲祁遞來的酒碗,一邊念叨著。

倒是其他兩人不甚在意,各自端了酒,仰頭一飲而盡。除夕對老百姓而言代表著闔家團圓,可對他們這種孤兒,卻是一年中最最難過的日子。不知道父母是誰,不知道親人在哪里,才是真真的孤家寡人,唯一可以聊以慰寂的,也只有酒和身邊的兄弟了吧……

「現在你不是大夫,我也不是病人。只要過了今天,我就乖乖躺床上喝藥。」雲祁目光真誠的看著連術,仿佛在說,相信我吧相信我吧。手上的酒碗卻不迭的向連術嘴邊遞去,連術自是躲不過雲祁,又見旁邊小五小六早就自顧自的喝了起來,心一橫,接過來也咕咚咕咚的灌了進去。

不曾喝過酒,被嗆的不住咳嗽,連術憋的滿臉通紅,惹得罪魁禍首哈哈大笑,自己渾身上下也像火燒般熱了起來。

小五小六一左一右搭了過來,「連大夫,平日不見你喝酒,喝起酒來也不輸我們啊!來,再干一碗,我們今日不醉不歸!」說罷又拿起酒壇添了滿碗。

連術已經開始有些頭暈,眼前的三個人化成了無數晃晃蕩蕩的重影,襯著深邃夜空中絢麗的煙火,虛幻的有些不太真實。

卻感覺有種說不出的東西逐漸彌漫全身,自內而外,籠罩著房頂上四個孑然一身的人,在調笑聲中,驅散了每個人身上的孤寂與心傷,也化成了遠處之人嘴角那盈盈的一絲微笑……

新的一年悄無聲息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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