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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時分,果然如燕先生所料,前洲回了府。

不似之前在彭城黑衣蒙面的打扮,前洲已經換了一身深藍色的勁裝,窄袖收腰,和靖陽王府普通的侍衛裝扮一樣,由王府的後巷幾個縱躍,便翻身入了濯青院。

靖陽王府在燕先生的安排下,可謂是外松內緊,尤其是靖陽王所在的濯青院,更是防的滴水不漏。除去外院巡邏的侍衛,濯青院還有一只自己的隱衛,平時隱匿在四處不見身影,一旦有人闖入,便會毫不客氣的出手。

感覺有陣微弱的氣息飄過,值守的墨二像嗅到獵物般,瞬間繃緊了神經,從屋梁上探出了頭。

見是前洲,又悄悄收回了手,默默的模了下鼻子,藏回原先的地方。其他人還能玩玩,前洲這座冰山就算了,上次調戲不成反被揍的經歷還在眼前,自己可不敢再去模老虎**。

前洲話少,為人又冷淡,和這幫燕回教出來的隱衛相交甚少,可大家同是為一個主子,倒一直和平相處,相安無事。但若是遇上哪個不長眼的,他也不介意舒展下筋骨,教導教導他們一番。見墨二探出來的身子又縮了回去,前洲自是當作沒看見,徑直進了秦君璃的書房。

「主子。」前洲抱拳行禮,臉上依舊是千年不變的面無表情。除了之前君璃受傷,這麼多年,燕回就沒見前洲有冷淡之外的情緒。

「你回來的倒是挺快,這麼不放心你主子嗎?」燕回看著風塵僕僕的前洲,揶揄的調笑道。從彭城趕回京城,怎麼也要三日,可前洲馬不停蹄,硬生生的在兩日內趕了回來。他也就曾經拿君璃做過一次餌,還是君璃自願的,這個護主的家伙至于次次都這麼防著自己嗎?

「燕先生的任務前洲已經完成。」無視燕回的調笑,前洲只是淡淡的答道。

彭城發生的事在前洲回來前,燕回就得知了詳細的經過,一切均是按照自己的計劃一步一步的實施著,連秦君逸的反應也和自己預料的相差無幾。

何家傾盡全力支持的羿王殿下可不像秦君翰那麼好騙,若是輕易得到魏顯和魏承繼這麼多年倒賣軍糧、以次充好、私吞軍餉的證據,反而會心生疑慮。其實這些證據倒不是偽造,魏顯的確背著魏家和大皇子暗中從青平軍的軍餉中撈了不少,燕回只是借了王奇劉御史妻弟的身份,做了一個引子而已。賭的就是羿王殿下會順著自己鋪好的路查下去。

過河拆橋,狐死狗烹,又有什麼比死人留下的證據更有說服力的呢?何況還是自己人親眼所見的反目成仇,一劍斃命。

「那個無念山的雲祁,倒是有點意思。」燕回翻看著剛剛得到的消息,對桌案前提筆寫著什麼的秦君璃說到。听者只是筆下微微一頓,卻無再多的反應,燕回也是了解秦君璃,知道他雖面色不顯,卻是對離宗之事格外上心。

「南疆那邊的事情進展的不太順利,本來是想用他去試試玉家,卻趕上你要對魏氏下手,便設了個局,讓前洲去會會他了,不得不說,離宗這百年宗派底蘊頗深,光是一個雲祁,便抵得上你我手下墨衛數十人。」燕回意興闌珊的翻著手中的書頁,彭城的風雲變幻只是一場微不足道的小把戲,一步一步皆是意料之內,唯一讓人提得起興致的便是這一個人了。

雖然年紀不大,看上去也一副隨性而為嬉笑怒罵的樣子,遇事卻沉著冷靜,反應敏捷。之所以換了前洲下手,便是想看看在生死關頭,離宗執武閣最受器重之人是會以大局為重,信任同伴,還是惜命怕死,畏首畏尾。

若是前者,得離宗之助,自是如虎添翼,若不幸為後者,卻是需要好好斟酌一番了。當然,如果雲祁真的做出了讓人失望的選擇,前洲的劍怕是也不會給他留下生路吧……

「此次你辛苦了,先去歇息吧,年前我也不會出門,有墨衛在就夠了。」秦君璃只是看了眼前洲,不再做其他安排。

前洲微微點頭,轉身離開,卻在快要走到門口時,略微一頓,轉身看了眼窗邊兀自品茗的燕回。見前洲竟不同尋常,似有話說,燕回心中一皺,有種不好的預感。

感受到房內空氣的凝滯,秦君璃抬起頭,倒是有種看熱鬧的意思,前洲和燕回兩人八字不合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只要不誤事,自己也不會過多干涉。但前洲性子冷,就算不滿也不會主動挑釁。這次從彭城回來似乎有些不太一樣,不知燕回該要如何接招。

見前洲一臉戲謔,也不說話,端著茶盞的人心中像是被貓撓了一樣不自在,卻面上一副平靜,「看樣子前洲像是不累,要不咱們去喝兩杯?」

前洲瞥了眼看好戲的主子,又回過頭看著將要放下茶盞的燕回,破天荒的從臉上綻放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幽幽的說道︰

「先生心思縝密,自恃高明。不知蒼山雲海之下,又是何等姿態。」

窗邊傳來「咚」的一聲,竟是燕回放下茶盞的手沒控制好力度,瓷杯與桌面相撞,發出刺耳的聲音。見此,前洲眼中閃過一絲快意,轉身走了出去,絲毫看不出長途跋涉的疲憊。

看著燕回失態,秦君璃挑挑眉,在嘴角彎起一絲淺笑……

燕先生在彭城的布局環環相扣,賭的是對魏顯父子性情的把握,以及對秦君逸行事作風的了解。雖不能完全打消羿王一派心中的疑慮,但也成功的投下了一枚石子,激起了秦君逸心中的漣漪。

而此時,那位無念山的雲祁正躺在床上,瞪著房頂的蜘蛛網發著呆。前洲的劍上抹了秘藥,巧妙精準的避開了心髒,讓他陷入了假死的狀態。一覺醒來,便發現自己無法動彈的被丟在這潮濕陰冷的小黑屋里,被一個赤腳大夫一陣倒騰,灌下了好幾碗漆黑腥臭的藥汁。

藥效還沒散去,不能動,也不能說話。不知道對方是誰,也不知道是什麼日子。雖然雲祁平日里嬉皮笑臉慣了,卻也相當不喜歡這種受制于人的感覺,真他媽的糟糕!

雲祁閉了閉眼,在心中一百零八次的問候了對方的祖宗。

「你是在回味一箭穿心的感覺嗎?小雲祁」房頂的瓦片悄無聲息的被揭開了一片,一張素淨的臉從瓦片的縫隙露了出來。面容樸素低調,讓人過目就忘,可漆黑眼中閃現的笑意,卻讓人感覺到一種不一樣的存在。

听見熟悉的聲音,雲祁陌地睜開眼,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

屋頂上的人見雲祁這幅吃了大虧的模樣,心中更覺好笑。看樣子讓他們師兄弟幾個跟著素玉之主磨練磨練也挺不錯的,不然總一副仗著武功高強無法無天,沒人治的了的樣子,可不是什麼好事。

來人一個翻身,便輕飄飄的落了下來,足尖點地,竟是未激起一絲的灰塵。

「嘶……」雲祁想掙扎著坐起,卻發現根本是徒勞,反而讓胸前的傷口崩裂了幾分,疼的自己眉頭一皺,該死的前洲!

來人雙手抱在胸前,見雲祁一副狼狽的樣子,堪堪出聲,「你別使勁了,‘宛夢’可是忘憂谷的秘藥,沒十二個時辰是不會解的,你越掙扎只會讓自己傷口裂開的更厲害而已。」

說罷,又戲謔的看了眼蓋在雲祁身上的棉被,大紅的被面,在這新年將至的時分倒是格外應景。

「我也是接到執書閣的消息,才知道那位傳說的燕先生拿你開了刀。不過素昧謀面,試探試探也是應該。他可是個藏著尾巴的狐狸,你還是小心為上。」

雲祁看見對方眼中的戲謔,一陣懊惱,可又不能動,索性閉了眼,扭過頭去自欺欺人。

「至于前洲那個人,你跟在秦君璃身邊以後也會經常見到,當然,霧影劍的傳人,你招惹前可以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前洲、前洲,狠心又冷情的家伙,自己以後一定繞著他走!雲祁臉對著床內,兀自想著。門外卻傳來一串繁雜的腳步聲,像是拎著什麼東西,走的毫無章法又小心翼翼。天啊,不會是那個江湖游醫又來灌藥了吧?!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破舊的門板發出刺耳的聲響。雲祁像是受到驚嚇,突然扭過頭,瞪大著眼看著抬腿而入的男人。隨著門的打開,空氣中的灰塵也被激散開來,混著屋外呼嘯而來的寒風,逼得雲祁直流眼淚。

屋內除了他和剛進來的游醫,早已沒了第三個人的氣息。強忍著淚意,雲祁看了看房頂,連那個揭開的瓦也放回了原處,不留一絲痕跡,哪里還有剛才盈斥滿屋的調笑之聲,和隨風而來的清漣之氣。

宛夢宛夢,這一切,難道真的只是一場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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