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師準了。
溫久表現得很平靜, 她佯裝淡定地撐著桌面起身，慢慢路過兩排桌椅，輕拉開門, 邁出去，再反手輕掩。
做完一系列動作, 終于忍不住地疾步往外跑。
出了老舊教學樓, 冬天干燥的陽光一瞬刺眼，溫久用手背擋了下, 停在牆角邊最後一級台階上。沒穿月兌在教室的大衣，心跳慢下來, 風一吹這才感覺到冷。
宋嘉九看見她, 向這里走過來。
上課時間，周遭寂靜, 溫久還是心虛地張望了四面, 跳下台階跟他一起擠進角落。就听「唰」一聲, 拉鏈從頭至尾的聲音, 宋嘉九這麼抬手一撈, 把她裹在身前的羽絨服里。
高度差, 又瘦, 溫久腦袋都看不見了。
上面，宋嘉九似乎帶笑，聲音隔著一層口罩鈍鈍的，手臂從她後背繞上去，用手心揉了揉她發頂。
溫久呼吸一口，「剛下飛機？」臉挨在他白色短袖隊服舒適的面料上，眼楮正對上胸口，那里是t字環形隊標，她用鼻尖蹭了蹭。
從心窩到腳趾頭都暖和了。
宋嘉九應一聲。
溫久想問，怎麼直接就過來了，他十分給面子地先接了話，「感覺你想我了。」竟然一本正經地說出來。
而且，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理由。
溫久緩緩笑起來，沒反駁，抓著他腰側衣服揉在指頭間，順便嘟囔，「你這是借口啊。」
他也沒反駁，「嗯。」
「我還得回去上課。」
宋嘉九松開她，「中午一起吃飯。」
……
特意找的小包廂，簡單吃過，兩人又膩乎了會兒，門邊拉著手指頭，溫久問了問他最近行程又講了自己的，沒什麼交集，撇撇嘴。
等她回去還沒坐穩，就被通知有了變動。
盯著手機短信看了5秒鐘，導師一分鐘前發來的，她反復確定信息里那幾個小字的位置是台城邊一小鎮子沒錯，教授問帶著論文項目去考察，有沒有問題。
她趕緊回，沒問題。
就算真有也當然沒有，因為那時十二宮在台城對抗sk啊，距離他們去考察的小鎮，20分鐘車程。
當天說來也巧，教授被那邊的接待人邀請去台城吃個便飯，隨手就帶上了幾個徒弟一起。溫久順理成章跟了去，但沒進飯局，尋思著一個不得了的借口單獨行動。
第二次走入號稱聯盟最恐怖客場的台城球館，她堵了堵耳朵低頭按票面位置找座，穿插過去，跟早已落座的球迷道著不好意思。
因為來得晚，這里已經開場十多分鐘，從黃牛那兒弄票又耽誤了時間。心急火燎挨上板凳，溫久沒來得及喝口水，听見前後左右就是一個小激動。
嗯？怎麼了。
她側身邊月兌大衣，邊抬頭去看，視線迫切追到頂棚八角大屏幕。外面人不知道，她卻清楚，兩支隊伍積了怨，十二宮正攢著勁兒呢。
隱忍地，默不作聲磨合，算上裴蒼笙禁賽後首戰，等這一天。
sk目前排名北部第3，十二宮第4，勝負差一場。
不知道……
能不能反擊個痛快。
將衣服下意識折放在腿上，筆直坐好，溫久凝視著。
耳朵好像屏蔽了一切聲響，就看見宋嘉九剛接到康橋單手甩來的球，拍在地板上低身運著，看似不緊不慢又撓著心。
對方幾次想抓，抓不著，旁邊sk的協防隊員也緊盯他走著位，預備隨時過來二次阻擋。
溫久嗓子輕輕吞咽。
然後，宋嘉九突然動了，以眼楮看不清的速度，晃了個身，球竟然穿過了對面那人襠下。宋嘉九突破一步，手臂順勢一撈，球穩穩回來手上，快攻至中線，對方跟不上他。
旁邊都開始抬著脖子呼喊了。
「誒——nj是怎麼傳的球？」
「沒看清。」
「好像背後甩了個手是不是？」
……
水到渠成，裴蒼笙漂亮接球，背身運兩步，忽然轉向，手臂劃個弧直接將球往空中扔給了等在籃下的紀里。紀里雙手持球不遺余力跳起來扣籃，對方干擾，球砸上籃板。
「啊啊啊——」
心跳得大起大落。
此時籃下擠了五六個人不分死活地想拼搶從高處往下掉的籃板球，裴蒼笙看見宋嘉九三步外直接起跳，于是進攻掩護，宋嘉九更快夠到球，手指一撥給紀里。
紀里再次接球，頂著踫撞奇跡般力壓sk中鋒，雙手暴扣。
「 當——」
籃筐晃啊晃，紀里松開籃筐圈，跳下來，跟宋嘉九害羞地笑了一下，然後是裴蒼笙、康橋……
「臥槽！這種完美配合是十二宮打出來的？」
球迷被刺激了，小片小片雖沒主場sk家多，卻也聲勢浩大，抽泣似的激動，「怎麼感覺我們十二宮有點不一樣了？」
「啊啊啊我以為就我這麼想，真不一樣了，可具體又說不上來……冷靜？成熟？凝聚力？」
有人用力揉臉，「天哪！我要被燃死了！！」
「怎麼會看得我平靜不下來，媽呀要噴鼻血！」
……
溫久听著，也用手背擋擋臉，不行不行，太激動了，想跟她們一起喊！正興奮，sk的教練叫了暫停，臉有點黑。
宋嘉九他們同樣順勢回到場邊，不聲不響擦汗，看教練手里的戰術板，哨響後又扔下毛巾，冷靜地走回去。
sk換了戰術，更凶。
但似乎沒太有用……
宋嘉九用傳球假動作騙過防守，單手扣籃。
裴蒼笙不留情面扇掉那邊想投進去的球。
康橋半路來個搶斷。
就連紀里，也撐住籃下，搶了他們籃板球還靦靦腆腆不大好意思地跟人家笑。
……
只要截來球，十二宮就是一個秒鐘的配合快攻，那種眨眼間跑動，球傳幾手，暴力扣籃的氣勢。
球迷快看瘋了。
復仇，絕對的復仇，溫久臉都給振奮燙，攥著入場券喘了幾口氣去看計分器，到中場時十二宮已經足足領先了20多分。
球員都回休息室，場上氣氛還莫名嗨，小姑娘從十二宮激動到裴蒼笙、康橋、小紀里……最後怎麼都繞回宋嘉九，「啊啊啊我發現了nj的新帥點！」
旁邊听見立馬將臉湊過去，兩人擠著劃看一個手機屏幕，「真的啊哈哈，竟然是十二宮官博發的，你看下面的轉發量。」
「感覺九神全身上下都是寶，超想要。」
「哈哈哈想什麼呢你——哎還真別說，他這種帶點點汗，潮哄哄硬邦邦……感覺上是挺那什麼啊！」
……
溫久略顯尷尬，好奇著想看看。
縫隙里沒瞄清楚，暗搓搓解鎖一直握在手中的手機，官博她關注了，直接點進去，一組live動圖，宋嘉九靠在板凳席上漫不經心喝水。
因為是官博拍攝，雖說側面「偷拍」，卻距離近也清晰。
live里，他微抬的下巴、下顎線與脖頸、側顏帶汗、喉結一滑一動……望著前邊出神的那雙眼楮黑漆漆冷漠。
「禁欲……還，sexy啊。」前面忍不住贊嘆。
溫久眼下的live圖反復到第6遍，她一窘點了個贊存了圖就退出去。從進場光顧激動，這才想起昨天宋嘉九得知她到了小鎮時就囑咐說，如果過來台城告訴他。于是低頭按著屏幕打字︰我在球場，晚了十多分鐘自己進來了。
沒動靜。
溫久繼續握著手機，小口抿著水，听前後左右夸他。然後，他進場了，微不可察望了眼觀眾席，又低頭坐在第一排。
球場上啦啦隊挺熱鬧，吉祥物更搶眼，但鏡頭偏追到這個沉默坐在那兒的人。
溫久手機極輕一響，劃開是他︰看見了。
她笑了，帶個帥氣的表情給回︰周圍粉絲在說你。
他︰嗯。
溫久︰說你喝水好看，哪兒都喜歡。
下一秒把圖甩給他，樂呵呵等下文，他看見圖什麼表情？
但宋嘉九又不說話了。
溫久仔細研究屏幕里他那張側臉的細節，沒有情緒啊，也不知道在干什麼，正疑惑，消息來了，他︰你說一遍。
溫久心神晃動了。
這種話……平時隨口說說也就算了，被這麼一本正經地挑起來，弄得還挺不好意思。搓搓臉，當然把話題繞走︰……都進場了。
宋嘉九把手機放回椅子邊背包里，準備下半場比賽。毫無懸念，20分分差sk不僅沒能追回來，反而越拉越大。臨到終場，那邊教練終于揮揮手，郁悶地換下幾個主力，改用替補。
放棄了。
按理說十二宮此時也該把主力換下去，但老頭子立在那兒無動于衷，不干涉任他們自由發揮。
最後一個球，球權在sk，63秒，一個快攻的機會，讓他們進完球就可以結束，sk的後衛運球過中線。
6，5，4……
忽然，所有人乍舌。
「我的天！」
「什麼情況啊？」
……
連sk自己都沒想到，這種時候這個分差，康橋會驟然閃身，一陣風過去時手臂順勢一帶，球撈來手上，一個擊地丟給就位的紀里。紀里反身，球往空中拋，裴蒼笙接住。
他微笑了，等秒。
1，09，08……
裴蒼笙出手，半場距離，一個瀟灑地單手勾腕，球帶著股勁兒打著轉劃向籃筐，終場哨響。
「砰——」
打板，進球，十二宮再得3分。
球迷看呆了！
都碾壓式勝利了，最後1秒還不放棄……啊，好帥！此時鏡頭一掃而過，又追到宋嘉九。
「啊啊啊啊天！受不了！」
「瘋了！」
「十二宮今天到底怎麼個情況，趕緊微博搜搜看，有沒有知道內幕的？」
……
溫久看見了，他回味幾個家伙舉動，先是一怔，隨即偏了偏頭，手背擋住半邊臉，隱約笑了下。
sk那邊卻連采訪都沒接受，走得干淨，宋嘉九他們也走了，再次丟下教練一人面對媒體，老頭這次坦蕩從容。
溫久挺高興的，看了看還有點時間，便不太熟悉地模到客隊休息室門口，老遠被攔著不讓進，她沒關系樂滋滋發消息︰出來出來。
提前找好邊邊角角。
然後光線被擋住，宋嘉九一身溫度地立在她面前，澡還沒洗。溫久倉促抱了他一下，松開，小聲嘀咕著說︰「我馬上走了啊。」
宋嘉九一身汗，沒去貼她，只把手指伸進她柔柔軟軟的頭發間，按著後腦帶過來吻了一口。
溫久腳後跟抬起，放下。
繼續小聲說話。
「嗯……昨天宋依特神奇，竟耐心給我發了份像模像樣的郵件，說很快從倫敦回來，問我你有沒有時間接她。」
「沒有。」
「然後她本性暴露，等不及地電話就追過來要了你的行程表，說沒有那太好了。」溫久回憶著笑了笑，想到她神神奇奇那勁兒。
還有專業……
大概是宋家祖上至今，比宋嘉九還清流的存在。
「我去接她。」溫久輕松，扯了扯他的手指。
宋嘉九還是忍不住按她過來又吻了幾下，從上唇，吮到下唇，最後才說︰「都成年了，自己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