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城官不喜歡烏海那些海島的門派是有目共睹的事,這次他之所以會熱情接納那些門派的人,其實只有一個理由——
現在的仙城官,皮下已經換了人。
距離小男孩闖入守香門已過兩日,兩日前他只來記得說自己是仙城官之子秦飛揚,而後便暈厥過去。
據沈祝恭交代,她是在街頭玩耍時突然遇襲,恰逢秦飛揚路過救了她,在她口中的秦飛揚就像是個小英雄。即便差點被歹人殺了,也還記得護著她。
「若不是他,祝恭可能就再也見不到姐姐了。」說道最後,沈祝恭還可憐巴巴地擠出了眼淚來,「姐姐,一定要救活他。」
荊芥看了床上的秦飛揚一眼,對許香薷使了個眼色,兩人不理會沈祝恭的刻意賣弄,一齊出了屋子。
走得遠了,見沈祝恭沒跟出來,許香薷才開口道︰「查出是什麼人了嗎?」
荊芥道︰「是遠水派的死士,沒能問出其他線索。」
許香薷眯了眼︰「看來仙城內的情形比我們想象的要復雜許多,這個仙城官之子醒後怕是要多問些出來。」
正說著,就听屋內遠遠傳來一陣驚呼。
沈祝恭正費力拖著秦飛揚,秦飛揚半luo著身子,手臂和胸前都纏了紗布,這一起身讓傷口又掙開了。
許香薷快步上前點了秦飛揚幾處穴道,這才沉聲問︰「怎麼回事?」
拖著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秦飛揚,沈祝恭還是累的不行,聞言忙道︰「他非要去找哥哥,我說你們很快回來,他也不听。」
秦飛揚不識得許香薷,只知守香門門主是心地良善正義十足的雅俠,便又要朝荊芥拜下去。
荊芥不動聲色分開許香薷和秦飛揚兩人,這才出聲︰「你將仙城的情況如實道來,若有隱瞞,我們也幫不了你。」
秦飛揚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斟酌語氣,而後才緩緩開口︰「大概一個月前,烏海那些駐扎在海島上的門派都陸續投來拜帖,說要同父親握手言和……」
秦飛揚的父親秦中正二十年前被任命為仙城的城官,當時他同海島門派的關系還不僵,直到後來他遇到了妻子楊憂。不過是場眾英雄為了爭奪美人芳心的戲碼,秦中正和其他海島門派的追求者一樣,不過是其中一員。
但是楊憂偏偏選擇了他,兩人的結合一度引來海島門派的仇視,也就是從那時候起雙方的關系變得尷尬。那時候也僅限于尷尬而已,還沒上升到仇視的局面。
兩人成親十多年,一直膝下無子,秦中正36歲那年,楊憂懷上了孩子,正是秦飛揚。原本是件幸福的事,卻在楊憂即將臨盆那日,幾個海島門派一起糾集高手,要跟秦中正決斗。那是場近乎生死的決斗,秦中正受了重傷,若不是楊憂拼死相護,他怕是當時就死了。
楊憂因此動了胎氣,生產時香消玉殞,只留下秦飛揚和秦中正相依為命。
說到這里,秦飛揚的眼中也帶了怒氣︰「七年間,父親從未找他們麻煩,他們送來請帖時,父親甚至都應了。可誰知卻迎來了一群豺狼虎豹,宴席那日,我親眼見到他們殺死了父親,又用易容術取而代之。他們以為我沒發現,我才能尋了機會逃出來,向您揭示他們的巨大陰謀。」
「他們到底有什麼陰謀?」如果是要進攻風雲大陸,先從滿城入手的話,他們還能按照原先的計劃行事。
秦飛揚眸光暗了下去,似乎想到什麼很可怕的事,渾身都顫栗起來︰「他們、他們要拿活人煉成傀儡!」
一听這話,許香薷和荊芥對視一眼,兩人都想到了在外海大陸流沙城的時候,那些散發著腐臭身體殘缺還會繼續攻擊的傀儡。當時荊芥還被柳念控制,許香薷差點被柳修奪去性命,如今回想起來,還覺得心中十分後怕。
許香薷率先問道︰「是死後還會攻擊人的那種傀儡?」
「不僅如此。」秦飛揚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太過顫抖,但到底還是個七歲的孩子,還不能控制心中的恐懼,說話時整個嘴唇都在哆嗦,「被那些傀儡傷到的人,也會很快死去,變成新的傀儡……他們還會生吃活人,無論老幼……我曾在地牢見過,那簡直就是人間煉獄……」
這個描述……許香薷第一反應就是︰喪尸?
荊芥也是第一次听說這種奇事,也跟著嚴肅起來︰「他們打算將整個仙城的人都變成這樣的傀儡?」
「對,但是現在他們還沒有足夠的藥物制作傀儡,似乎是少了一個人,他們正在派人抓她。」秦飛揚仔細思索了很久,才道,「我逃出來的時候,听說那人已經被抓到了,只是那人不肯就範,說是要強制催眠什麼的。」
按照秦飛揚所知道的線索,串起來就讓人心驚了,如果外海大陸打的是用傀儡來覆滅風雲大陸,建立新的制度這樣的算盤,那還真是極為嚴峻的問題。
傀儡不吃不喝,不怕疼也悍不畏死,並且被傀儡所傷的人還會變成新的傀儡,這就跟病毒感染一樣,一個傳一個,直到風雲大陸被蠶食殆盡。
至于那個被抓的人,不出意外的話,應當就是柳念無疑。
當初流沙城中,柳念便能一人控制成千上萬的傀儡,如今風雲大陸上也有東岳教的若干人馬,說不定許多頭目也在里頭。為了防止誤傷自己人,必然需要一個人來控制這些傀儡,並且在關鍵時候能夠達到談判的目的。
那些風雲大陸的高手,如果願意歸順東岳教的話,想必他們也不舍得殺掉這樣的助益。
將秦飛揚安置好,又答應一定救出仙城原住民後,許香薷就跟荊芥出了那棟院子。
秦飛揚說的話和荊芥派出的探子回應有一些重合的地方,可他所說的傀儡太過匪夷所思,真要是有那樣巨大的陰謀,那定然會是民不聊生的災難。
兩人說著話,又到了先前的亭子處。
許香薷愁眉緊鎖︰「原以為東岳教不過是覬覦風雲大陸的土地,雙方光明正大打一場,願打服輸也就罷了,沒曾想竟然還會使出如此陰毒的手段。」
荊芥道︰「此事暫不可聲張,門中長老他們正在籌備守城之事,亂了分寸就麻煩了。」
說著,兩人都停了下來。
此時日頭漸漸西沉,又微風拂過,旁邊樹葉被吹的沙沙作響,也撩起了許香薷的一頭青絲。
許香薷對荊芥笑了笑︰「你想的是否和我一致?」
荊芥亦是笑了,這一笑端的是風雲失色,惑人心神。
看得許香薷都是一呆,差點沒忍住去扯他的臉。
***
「咕咕」
「咕咕」
仙城的城樓之上,停著兩只巨雕,一左一右站在城樓的兩端,似乎是在低語著什麼。
處于海風接口的仙城,在初春的深夜透著刺骨的寒氣,城中的居民似乎都睡得熟,只有街頭那些大戶人家還點著燈籠,在夜風中火光搖曳。
仙城比滿城要大上一些,但是主城的房屋卻沒有滿城的多,臨海的北面是一些貧民居住區,南面聚集著一群看起來還算是精致的建築。
城官府在偏南的地方,是個五進三堂的大宅,外頭的三堂是平日處理各類案子時所用,後堂則是官府的親眷僕從生活所用。
武林盟是整個風雲大陸最富有的組織,所以每個城池的城官府都建造得像模像樣,也正因為如此,大半的格局也都沒甚區別。
許香薷和荊芥二人都身著夜行衣,乘著兩只雕過來的二人僅僅用了半個時辰就到了仙城,兩人憑著輕功一路躲過幾個暗衛的監視,潛入了城官府。
城官府有地牢,據秦飛揚所說,那些用來試驗的傀儡都被關在私牢之中,而現在的地牢里面則都是準備用來做下一批傀儡的無辜平民。
他們兩人先前就商議好了,一人去地牢探听情況,一人去找柳念。
許香薷輕功好,擅長追蹤和逃跑,則由她去地牢;而荊芥武功更強,暴露之後也不至于受到太多詰難,他就去找柳念。
地牢的位置在二堂左側,荊芥從懷中拿出一張手帕,小心系在許香薷耳後,輕聲道︰「這手帕是用稀有材料制成的,可以防止迷煙等氣息,你若遇見變故,切記要發動信號,務必等我。」
許香薷點頭︰「我知道,你也多加小心。」
兩人在二堂的隱蔽處分開,荊芥轉身隱入暗中,迅速消失。他要盡快找到柳念,再去跟許香薷匯合,在這四處都是危險的城官府中,他無法安心留她一人太久。
這邊許香薷沿著秦飛揚畫出的城官府地圖走,很快就找到了地牢入口,門口有四個守衛把守著。
許香薷從懷中掏出兩錠銀子,朝牆上的火把射去,黑暗襲來的瞬間,那四個守衛就抽出兵刃。
「什麼人!」
砰!
只听一聲腳踏牆壁的輕響,許香薷在暗中飛快地掠向那幾人,而後動作奇快地點了他們的昏睡穴。
一路行進地牢,里頭並沒有其他守衛听到動靜出來,盡管她故意放輕了聲音,這樣的安靜也實在詭異。
她停住腳步不再前行,想到這可能有詐,便想快速退出地牢。
哪曾想許香薷剛走到地牢門口,就見剛剛還空無一人的門前已經站了上百個人,前頭幾個握著火把。
身後亦是傳來凌亂的腳步聲,她不用回頭也知道,地牢內也沖出了好些人,將她團團圍在當中。
「就知道放那小鬼回去會釣到大魚。」幾聲擊掌過後,譚鈴從房頂躍下,站在許香薷前方不遠處,笑道,「沒想到釣的還是如此大的魚。」
許香薷冷聲︰「是你?」
「**陣居然沒能殺了你,可真是讓我吃驚呢。荊芥呢?這次怎麼不來救你了?」譚鈴歪著腦袋,做出個噓聲的姿勢,「小聲點,不要吵著我的僕人們,不過別擔心,你很快就會成為他們的一員了。」
「不如讓你做個尸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