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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得其形,不得其意。」許香薷嗤笑一聲,「雕蟲小技。」

從「荊芥」出現的那一剎那,許香薷就看出了不對勁,荊芥被她養的不說是絕佳紳士,好歹也是有涵養的。定然不會說出「干嘛還去找什麼丘瑜」這樣不負責任的話來,現下時局有多緊張,他不會不了解。

而真正開始確定這人不是荊芥,還是他把果子往自己衣服上擦的動作,換做任何一個女子,若是男子肯用衣裳給她擦果子,怕是都要感動一番。

但是荊芥無論如何不會這般做,因為這並非是一個良好的習慣。

自從小時候她嫌棄過荊芥的大黃牙之後,他就有潔癖了,但凡會讓他顯得髒的事情他都不會去做。

尤其是在許香薷面前。

他十三歲那年,香姑給他洗衣裳的時候有個小污點沒洗干淨,他還發過一次脾氣,氣得香姑直哭。也就是那次許香薷狠狠教訓了他一頓,讓他明白別人對他的所有照顧都不是理所應當的。

那也是後來荊芥對香姑一直很尊敬的原由——世上那些無緣無故的好,都來源于真摯的愛。

或是疼愛、或是憐愛,亦或是,情愛。

許香薷在這陣中待了半天,也總算是明白了這個陣是怎麼的設定了,無非就是利用人心弱點,制造出逼真的幻境。

很多東西都是可以破解的,唯有心境最難破解。這跟問心門那種過濾惡念的陣法不同,它是完全無差別攻擊的陣法,不管是好人或是壞人,進入這個陣中,必然會產生幻境。

突破幻境的方法,大概就是打破虛妄,只是身臨其境和袖手旁觀是兩碼事,許香薷即便知道這里是幻境,她也沒有月兌離出來,由此說明她還在幻境之中。

修煉了冰洗決的人是無法殺人的,剛剛她對「荊芥」用了殺招,而他也成功被殺死,這說明剛剛的「荊芥」並非是真人。

為了證實心中的猜想,許香薷又按照記憶回到先前的地方,果然只見地上濕漉漉的痕跡,「荊芥」的尸首已然消失不見,原地只留下個沒有五官的小木頭人。

將木頭人拿在手中瞧了片刻,許香薷又听到一陣細微的腳步聲,篝火被她熄滅,視線基本屬于看不見的階段。

她暗自防備著,就听得前面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聲音︰「香薷,是我。」

這人語氣熟稔,是她听過多年的版本,許香薷暫時分不清來人是真是假,只得做提防狀,輕輕嗯了一聲。

習武之人在夜里也並非是瞎子,荊芥的夜視能力比許香薷要強上一些。夜里的普俠山霧氣幾乎散盡,他能清晰地看見許香薷戒備的神情,當下也是警惕起來。

「你別動,我過來找你。」見許香薷要往他這邊走,荊芥也來不及多想,連忙走了過來。

聞到熟悉的氣息,許香薷的情緒一下子放松過來,她道︰「你怎麼來了。」

荊芥反問道︰「譚鈴誘你進來的?」

許香薷點頭︰「她現下怕是已經離去,只等過幾日來收尸吧。」

「可有受傷?」

「不過是幻境而已。」許香薷不以為意,她突然瞪著荊芥,「你受傷了?!」

荊芥亦不否認,反而松了口氣道︰「小傷,不礙事。」

他方才是懷疑過許香薷的,被引到這普俠山下後,他與譚鈴打了一架,傷了她後便循著感應匆忙來找許香薷。

當他進入半山之後,發現跟許香薷的感應被切斷,他再不能準確判斷她的位置。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差點吃了暗虧。

普俠門是他查到的譚鈴在風雲大陸的巢穴之一,半山上有厲害的陣法,他來的時候發現陣法已經啟動,從外圍是破不了陣的,他只得費了好些功夫闖進陣中。

沒過多久,他就遇到了「許香薷」,她受了重傷,心急之下他只關注著她的安危,完全沒注意到她的異樣。因此才差點著了道,幸而他反應極快,「許香薷」的劍刺過來的時候,他偏頭躲過了。

因為不忍對著「許香薷」的臉下狠手,他頗為艱難地勝了她,也是那時他才發現,「許香薷」不過是個木頭人做成的傀儡而已。

再次見到許香薷,他還是有些存疑的,只是心中的感覺告訴他,眼前這人一定就是他的香薷。看到她眼中的戒備,荊芥猜想她怕也是遇見了跟自己相同的東西。

許香薷將荊芥拉到身邊,發現他的手臂上有好大的傷口,深可見骨。

因為沒現成的藥,這普俠山上的東西又不敢亂用,許香薷只得給他包扎起來。

荊芥低頭看著認真給自己包扎的許香薷,心頭一直以來的煩悶都像是有了宣泄的出口,他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他們已經好久沒有這樣兩人單獨相處了,若是他們出了這陣,怕是又要面對那些混亂的局勢,又不得安生。

正想自私地待在這里,將香薷完全藏起來,誰也不能分走她的情緒才好。

「疼嗎?」听到荊芥的嘆息,許香薷抬頭問他,卻踫到荊芥垂下來的頭發,拂在臉上癢癢的,「你頭發都長這麼長了。」

荊芥先是搖頭,再接著點頭︰「是啊,太長了,香薷幫我剪了吧。」

許香薷應了一聲好,便再沒話說。

「我去找些柴火。」荊芥起身,「夜里太涼了。」

這是冬日,即便是在白天都冷得讓人受不住。

許香薷卻攔住他,之前的「荊芥」也是這般走掉,回來時袖中就多了淬毒的匕首。

荊芥的陣法造詣比她高,所以許香薷就對他道︰「還是早日破解這**陣出去方為上策。」

听到**陣幾個字,荊芥的瞳孔就是一縮,他在江湖上這三年,得到的訊息比許香薷又多出了不少。

**陣若是他沒猜錯,便是一扇大師的收山之作,傳聞是連玉涯子都甘拜下風的奇陣。

一扇大師跟玉涯子不同,他是個邪性的陣法大家,他的陣中大多是取人性命的惡陣,且手段殘忍,其中又以幻境見長。有人曾說,一扇大師的幻陣,是能讓絕世高手引頸自戕的存在。

荊芥喊了一聲︰「香薷。」

許香薷不明所以︰「嗯?」

「若這是**陣,那不用找破解之法了。」荊芥面色凝重道,「我們只需破了這幻境便可。」

「可我們現不就……」許香薷話沒說完,就看見身邊的荊芥身形越來越淺,整個人像是煙一樣隨時都會消失的樣子。

「香薷,你定要信我。」荊芥只來得及說完這句,就消失不見。

許香薷張口欲說些什麼,原本還是黑暗一片的普俠山忽然像是有只筆在上面繪畫一樣,從左到右,開始出現亭台樓閣、荷塘水榭以及遠處三三兩兩行走的人。

「小姐,您怎麼還在這兒玩啊,夫人正到處找你呢,今個兒老爺回府,說是要賞賜幾位小姐禮物呢。」遠處一個穿著綠裙丫鬟打扮的姑娘走了過來,不由分說就抱起許香薷,「去晚了,老爺可是會怪罪的。」

身體突然騰空,許香薷慌忙低頭,才發現自己居然變成了小孩子的模樣,小胳膊小腿的,內力也變得幾乎沒有。

這里是幻境?

許香薷伸手掐了下自己的手臂,疼得她嘶聲叫了出來。

「哎呀小姐,你怎麼又掐自己啊!」丫鬟連忙拿開許香薷的手,在她手臂上使勁兒吹吹,埋怨似的道,「總是這樣子讓人擔心。」

許香薷有些模不清頭腦了,現在到底是她再次穿越了,還是在幻境當中?若是幻境,這也太過逼真了些。剛剛她面前的場景突然轉換,那是她在現代的玄幻電視劇中才得看到的東西,所以她現在一時無法辨別真偽。

既來之,則安之,她只能這麼安慰自己。

丫鬟把她抱到一棟院子里,從里走了三道門,遠遠便有個衣著華麗的婦人走過來,心肝寶貝地叫著她,一面讓人給她換了衣裳。

婦人把她拉到大廳左面坐下,低聲跟她道︰「待會兒你爹爹來問你要什麼,你就說想要他那柄如意劍,可清楚了?」

許香薷愣愣地沒應聲,婦人拍了拍她的手背︰「香薷,娘在跟你說話呢。」

听到還是叫自己香薷,許香薷這才點點頭︰「我知道了。」

婦人似是極為滿意,而這時大廳里又走進一個婦人來,這婦人打扮更加華貴,臉上的脂粉模得跟雪一樣白,她看向許香薷母女這邊,眼里的厭惡和不屑十分明顯。

這位婦人後頭跟著兩個模樣討喜的小姑娘,還一個半大少年。兩個小姑娘對她倒是沒什麼表情,半大少年朝她擠眉弄眼了好一陣,許香薷也沒看出他到底想表達什麼。

兩個婦人都沒說話,大廳的僕從也都安安靜靜的,氣氛一時顯得很僵。

「咳。」

一聲重重咳嗽傳來,隨之後堂走進一個高大的中年男子,端的是氣宇軒昂,眉間戾氣也是藏匿不住,渾身有著說不出的威嚴。

許香薷原以為他是要開始說話了,哪知後頭又來了一人,這人看來不過十三四歲,仿佛是為了證明他很有魄力,臉上的表情很是有些別扭。

許香薷卻是垂死病中驚坐起︰「李順笙!」

懵逼了半個多時辰,總算是找到個熟悉的面孔,許香薷幾乎都要喜極而泣了。

「放肆!」中年男子重重地拍向木椅把手,厲聲道,「怎可如此直呼李公子!」

「無妨無妨。」李順笙笑得很開心,「小香兒喜歡這般叫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語氣親昵得許香薷想干嘔。

听慣了他在月神教里時不時的毒舌,就算是正常時候也只冷冷清清說話,唯有一次見他活潑點,還是當年第一次見到驚槐的時候,他那一副不諳世事又紈褲的模樣。

現在許香薷不知是何情況,也不敢貿然出口,怕引起在場幾人懷疑,于是又沉默下來。

中年男子見李順笙確實沒有生氣的樣子,便道︰「這是下官的妻女,還有個不成器的兒子,李公子你看誰更合適做你的伴武?」

李順笙正待說話,院子外頭就听見吵吵嚷嚷的聲音,中年男子怒聲詢問是何事。

一個門丁走進來,垂首回道︰「回大人,外頭有個自稱丟了錢袋子的人,要送小偷來見您。只是那小偷抵死不認,竟在府前石獅上踫頭了。」

許香薷听得心頭一緊,也不顧在場還有些什麼人了,連忙飛奔出去。

府門前站了一大堆人,大家都在圍著石獅子的方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濃重的血腥氣彌漫開來,許香薷的腳步也忍不住一頓,她提起裙擺朝外面跑,就看見石獅子下頭蜷縮著個身形單薄的孩子。

他衣衫襤褸,光著髒兮兮的腳,露出的臉已然腫脹不堪,額頭上血肉模糊,都能隱隱看見頭蓋骨了。

腫脹的臉、血肉模糊的額頭……

「荊芥……」許香薷的心頭狠狠一抽,她蹲去,顫抖的手往他的鼻子下面一伸。

感受到他若有似無的呼吸,想要給他輸入真氣,卻發現自己的內力幾乎沒有,才剛一動用,就已經消耗殆盡了。

許香薷渾身像被抽走了力氣一樣,癱坐在地。

李順笙也追了出來,他伸手要把許香薷拉起,卻被對方抓住了衣角。

「救他。」許香薷的聲音哽咽,「求你,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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