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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二十三章 平陵宴客(上)

平陵御這一回臥病足足休養了十日,最開始只覺得疲憊幾乎是醒來進了水米說不得幾句話又睡過去,後來漸漸有了精神便又盯著幾個小郎君︰陳訊是每三日一篇對史書上以往有過戰役的策略;霜降卻是每日二十篇大字;韓錚這頭卻是平陵御托姬凜尋來的大理寺以往的案卷,讓他寫決斷,另一頭到了長安城,此地能工巧匠甚多,他便托姬凜尋找閃制槊的匠人。

如此到他病好一路都有小郎君過來探望,因在病中,平陵御前世出身陳郡謝家,他又是長子,一言一行皆要為底下弟妹做表率,那些禮儀早不單單是《禮》上簡單的表述,反而成了深刻的烙在他靈魂的印記,因此他堅持見外客要換大衣裳,見他如此折騰,如今明了自己心意的姬凜如何肯,便板著一張臉將探視的小郎君擋在門外。

但他擋得住旁人卻擋不住霜降,後者仗著自己年紀小,個子矮,便從他身旁竄進房間,一見平陵御便噙著淚,好生撒嬌,他早知姬凜面冷心熱,脾氣也算好,在自己先生跟前更是紙面人一樣,因此分毫不怵他。

平陵御原本對身邊三個人甚好,見霜降如今在長安中有神童的名聲,更有人做《神童詩》稱贊他「自小多才學,平生筆如刀」,如今索性便將賣身契發還給三人,正式將韓錚、霜降收入門下,之前霜降取了個韓秋的化名,他又記不得舊事,平陵御也說就將此作為他的名字,霜降也就應下來了。只白露不肯,一心一意做個丫鬟,只說前塵已死,她姓甚麼都不重要,自賣身為奴便是奴婢,且她如今留在平陵御身邊已經比甚麼都強,那一張賣身契有並沒有並不重要,平陵御一時說不過她,也就罷了,只想著等日後她到了年紀替她好生相看一番便是。

他病愈之後才從姬冽口中得知,姬燦並梁夫人已經到了長安,只兩人住在祖宅,只他放心不下平陵御才仍舊在姬二叔家等著,平陵御心頭威震,仿若在三伏天里喝了一杯冰水,只覺得舒暢,他一時又覺得自己仿佛心跳都快了幾分,只想著日後定要好生替姬凜籌謀才是。

因之前說好了替病愈便宴客還禮,他這邊找白露要來之前探病的小郎君留下的禮單,又向湛盧問詢長安城中有名的酒樓,卻是不打算佔用姬尚書家的地盤,如此反復幾回便訂下了春風樓,一時又寫了帖子托湛盧派小廝去送了。

到九月二十這日,一眾小郎君果然應約而來。

平陵御訂的是靠水面的一座閣子,他今日一早便帶著霜降、陳訊並韓錚幾個過來,一時瞧那春風樓,樓高兩層,雕檐畫棟,軒窗翠幕,往來的酒保皆著藏青色短打,笑語盈盈。

那酒保見他們過來忙迎上來問道︰「郎君可要待客?可訂下席面?客人有幾位?」

「我們訂了二樓的座次,一並席面都是定好的,等下可來若問詢主人家姓平陵的,你便帶他們上來。」陳訊本著先生有事,弟子服其勞的做法,當即開口道。

「喏。」那酒保點點頭先迎著幾人上去,又斟了茶,上了幾樣干貨點心,便退下去。

等不多時,果然那酒保又引著兩人進來,卻是與霜降最要好的薛海並周,今日這兩個小郎君倒穿了一身一模一樣的大紅底子繡百蝶鬧春團花圖的圓領袍子,就連頭上的馬尾也是一個超左一個超右,只周眉目精致,薛海卻帶著幾分圓潤,因此兩人湊到一起眾人都忍不住發笑。

「薛十二哥,周二哥,這是我家先生復姓平陵,你們跟我一道喚先生便是。」霜降這些日子常常與二人一道往來,此時見他們先過來不由迎上去,轉身朝平陵御介紹,「這是薛家十二郎海,這是寧國侯二郎,我與師兄入得長安來頗受二人照顧。」

「平陵先生。」薛海見書就頭疼,周又素來不喜正學偏愛些話本子,二人往日里都是一見先生就頭疼的,如今卻因著與霜降交好便早早來此處,也是怕他們對長安城中境況不熟出了差錯,如今見平陵御含笑拱手二人忙作揖行禮。他們平素里往來呼朋引友,肆意妄為慣了,如今見平陵御坐在上首雖然年歲不必自己長多少,但不怒而威,一時都覺得心頭顫顫,竟連手足都不知往何處放,只覺得頗有幾分拘束。

「我以往看書,都說蜀中沃野千里,天府之土,往日問阿秋他卻說得不甚分明,還請平陵先生說道說道。」周見氣氛有幾分沉悶,忙仰頭道。

「若說蜀中風物與長安自是有別,概因兩地天時不同。」平陵御見他靈醒也慢慢打開話頭,「蜀中多水路,往來水勢波折,築橋不易,便有山民于大江兩岸勾連鐵索,底下系船只,以一蒿相乘渡過兩岸,待過了青州,水勢緩和,往來居民行止坐臥皆于船上,兩岸有船市,鋪成開來寬達二三十丈,每每見客船停歇便有船娘子撐一葉小舟于客船間叫賣蔬果吃食……」

平陵御前世講課慣了,如今對幾個小郎君說道也是侃侃而談,且他如今過目不忘,之前閱讀過爺爺記錄的東秦九州志,于各地傳說史料如數家珍,又受前世所看小說影響,此時說來越發引人入勝,最初薛海還有幾分矜持不過一刻鐘便守在平陵御身邊撒嬌賣痴只恨不得他再多講幾分。

「哎,若是有一日能踏遍河山方才不負此生!」薛海越听越是入迷,等平陵御講得告一段落,忍不住撫掌嘆息。

「你既有此志向又有何不可?」平陵御此時教授模式全開,全將薛海當成自己前世帶的畢業生,「只九州受路途限制,沿途風景雖絕妙卻危險叢生。不說晉州常年與北魏交兵不止,只幽州馬賊頗多,往來劫掠商客,少則損失銀錢,重則身亡異地,若非實力強盛者難得坦途,雖多年來幽州大族豪強豢養家衛以防備,然而馬賊去來如風,終究有人力不逮之時。」

「那我便去先生游歷過的蜀州並青州。」薛海一想到自己這一房僅自己一個男丁,族中斷然不放自己往這等危險的去處。

「從長安往蜀州有兩道官途,且不說陸路往來于崇山峻嶺間數日不得見人煙,便是水路,若是遇降水汛期,水勢浩大,漩渦凶險,不識水性者上船便是暈倒,一路睡過去又如何見沿岸風光景致?」平陵御其實挺贊同對方的想法,能像自家爺爺一樣踏遍東秦也是不錯,只這個時代不比後世,即使有之前的穿越者在全國大範圍修建官道,然而到底受實際生產力的限制,很多時候難以實現其宏圖,因此在此時出行絕非易事。

一時間只說的薛海垂頭喪氣,一旁的周見了嗤笑一聲,轉頭卻朝平陵御拱拱手道︰「方才听先生言語,論及望帝化杜鵑的傳說,先生所言可能讓寫入話本之中?」

平陵御一愣才記起自己順口說得望帝化鵑的典故卻受了後世純愛小說的影響,將望帝與大鱉所化精靈之間的淵源頗添了幾分情誼,他一時忘了東秦多男妻,男子之間纏綿悱惻的風月之事也頗受人喜歡,但他見周說得認真也就點了點頭︰「若是周二喜歡便拿去用就是了。」

「我們卻來遲了。」平陵御見薛海神情怏怏不樂正欲出言開解,便見外頭酒保掀開簾子,又有四個人過來。

當頭便是今日先去兵部點卯的姬凜,跟在他旁邊則是一身青色長衫的陳詡,數月不見,彼之姿容仍舊仿若春日桃李花開,灼灼輝光,他見平陵御不由莞爾一笑,一旁引路的酒保見他笑容殊麗,竟看的神魂顛倒,一頭撞在一旁的門柱上,半晌無話。

在他們身後跟著的兩個一個是今日並不在禁中當值的周堅,一個則是一身玉色深衣從國子監告假出來的姬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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