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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石去宮門口接姑娘,上了馬車後去了一趟晉陽街,原本玉石是守在茶樓外的,可兩個時辰過去後還不見姑娘出來她就茶樓去找人,哪里知道找遍了里里外外都不見姑娘的蹤影,大堂內的伙計說看到人上去了卻沒見人下來。

玉石在晉陽街又找了一陣,心急如焚。

姑娘若是有事必定會先知會她,像是這樣忽然不見,八成是出了什麼事。

听玉石說完,齊鶴瑞眉頭深皺︰「她去茶樓里做什麼。」

「姑娘沒說。」

「外頭可有人看到她了?」

「茶樓後頭只有人看到馬車經過,並沒有見到姑娘。」

齊鶴瑞和顧氏相視,這沒頭沒續的會去哪里︰「派人去太醫院看看先,興許是有急事回去了。」

派去打听的人很快回來了,此時天色已暗,外面還下著雪,回稟得知戚相思不在太醫院內,齊家這才開始急,派了人出去找,晉陽街內外尋了個遍,可還是沒有線索。

大半日過去,若是真被人綁去,也該有人送信過來要贖金,碧秋院內,齊老夫人臉上滿是擔憂︰「這麼冷的天,究竟會去哪里。」

「娘,還是報官吧。」靠著齊家這麼找能搜出什麼來,一不能進民宅而沒有足夠的人手,那些護院都出去兩趟了,一點消息都沒有。

「不成。」齊老夫人沒有開口,齊鶴瑞先出了聲,他緊鎖著眉頭,對顧氏的這個提議並不贊同。

「這麼找也不是辦法,眼下天黑,也不知道人在城里還是出了城,報了官才好找人,要再拖到明天,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說的難听些,這會兒人是不是還活著都說不準,敏鶯那孩子做事向來不會如此,忽然就這麼在茶樓里失蹤,怕是遭人綁了。

就他猶豫的這點功夫,顧氏的心驟然一涼,兩年前敏鶯在街上被人意外擄上馬車出了事,齊家也沒去報官,如今到這份上了竟還不去。

「出了什麼事。」

就這時齊鶴年從外面進來,听了大概後當機立斷要人跑一趟衙門報官。

「二哥,眼下都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就是不知道什麼情況才要報官,要不然你等著收尸是不是。」齊鶴年打斷了齊鶴瑞的話,嚴肅著神情問了玉石幾句話,可對于姑娘去茶樓見誰她的確不知,她在外等著,也沒見著熟悉的臉孔進茶樓去。

顧氏把兩個人的反應看在眼里,心中冷哼,就是個二伯都比親爹更關心

就此時,京都城外,沿著前往咸陽的官道岔路上,沿著岔路直進了林子,往上一段路後的平地盡頭倒著兩輛馬車。

天上簌簌落下的雪覆蓋在馬車上,幾匹馬早已經死了,雪地的深處還有隱隱透著血跡,其中一輛馬車上半掛著一具尸首,月光靜靜,不遠處還有兩具尸首。

似乎不久前這里經歷了一場惡戰,雪地里還有箭插在那兒,還有一輛馬車幾乎有一半車身倒在懸崖上,風雪揚下,馬車上剩下一半的垂簾輕輕晃動。

懸崖往下很深,底下是望不透的樹林,入夜後山林里還有各種叫聲,寂靜中攝人心魂。

靠著懸崖的山壁上藤條凌亂,似乎是剛剛被人扯斷過,大雪覆蓋不到這兒,冬日里竟還郁郁泛著幽綠。

這時黑漆漆的夜里忽然山壁一處閃了下光,月光灑落不到之處,長滿藤條的地方,出現了個隱蔽的山洞。

山洞上沿的藤條被破壞的厲害,有刀刮過山壁的痕跡,低矮的洞口需要人貓身進入,那閃光就來自這兒。

又閃了一下,只能容納三四人的山洞內,齊家人忙著找的戚相思蹲在那兒,面前是用枯藤條堆起來的柴火堆,她手里握著兩塊石頭,湊在那些枯藤葉子邊上用力的敲著。

山洞內又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雜著山洞久不經風的霉味,令人很不舒服。

距離戚相思很近的地方還坐著個人,背靠著牆壁,那血腥味就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

「有了。」驚喜聲響起,微弱的光閃了閃,戚相思忙捧起那些枯藤和葉子,輕輕的左右晃著,許久後枯藤中有煙冒出,最中央星火漸現。

戚相思繼續晃著,直到那火苗沖枯藤中竄中,微弱的照亮了戚相思欣喜的臉。

戚相思放了一半剛剛模索找到的藤條,火苗漸漸轉旺,戚相思搓了搓凍僵的手轉過身去,靠在牆上的嚴從煜臉色已經蒼白。

他的左手臂上插著一支箭,流出來的血已經把他的袖子都給浸透,原本箭不拔是不會流這麼多的血,可剛剛她從馬車上掉下去時,他一手拉著藤條一手抱住她,用勁過度傷口都撐裂了。

戚相思沒有猶豫,用匕首割開他傷口附近的袖子,好兩個時辰過去,傷口的肉都凍的外翻,又紅又腫。

箭頭是鐵的,不能這麼一直留著,眼下的情況天曉得什麼時候來人救他們,戚相思輕輕道︰「你忍著點,我幫你拔了它。」

火燒過匕首後,做好準備的戚相思握著匕首在他傷口上劃了個十字,隨後她深吸了一口氣,五指張合了好幾下,捏住箭身,咬牙用力的拔了出來。

箭端從嚴從煜的手臂中拔出來時他的身子跟著抽了一下,血珠子從傷口被帶出來,戚相思把帕子內碾碎的幾顆藥粉按在了他的傷口上,用裙子上扯下來的布纏緊了傷口,只見她輕輕松了一口氣︰「先止血,等會兒再松開。」

身旁的火又小下來,戚相思把另一半枯藤放上去,貓著身子到洞口,抬手從邊沿的地方挖了些雪,包在帕子內放在火堆上沿緩緩轉了轉,等那雪融成了水後她趕忙用手捧住,示意他張嘴,要把帕子中浸透的雪水掐給他喝。

這樣來回跑了好幾趟,戚相思自己也喝了點,解了喉嚨里的干涸,又在不大的山洞內四下搜尋了一圈,把能燒的東西都撿來了,還搬了石頭放在火堆旁邊,等火熄滅下去,還能有石頭捂會兒熱。

洞外的風呼呼作響,戚相思看著對面不過幾丈遠的洞壁,早上她才從太醫院內出來,準備見過小王爺後就回齊家,問齊鶴年要祖父和父親的書看。

等她到了茶樓後才發現自己來早了,小王爺還沒到。

那時她也沒想多,在茶樓里等了半個時辰,直到有人來敲門,出現了幾個並不認識的男子時她才覺得不對勁。

可那時已經晚了,他們幾個人捂住她的嘴後強行把她從茶樓帶走,走的還不熟樓梯,直接從樓上的窗戶抬出去。

被扔上馬車後她根本不知道這些人是誰,要把自己帶去哪里。

後來大概是出城了,馬車忽然加速,後頭有人來追,一路顛簸,最後停在了懸崖上。

她見到了小王爺。

他那時就已經負了些傷,身上的血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陸勤不在,他身旁還跟著兩個侍衛。

在她從茶樓里被擄走時嚴從煜就已經遭人攔截,陸勤與他兵分兩路,原本嚴從煜是引開那些人,由陸勤來茶樓里找戚相思。

可陸勤來晚了一步,戚相思已經被帶走,得知消息後嚴從煜追著出城,一直追到了這里。

他為了救她,替她擋了一箭,戚相思被人推入馬車,受了驚的馬直接朝著懸崖沖去,緊要關頭剎住車後,身在後面的戚相思被甩了出去。

當她睜開眼看到底下懸空時,她嚇的呼吸都停住了,原本以為自己死定了,一雙手牢牢的抓住了她。

嚴從煜直接從上面跳下來,抱住她之後抓了山壁上的藤條。

可這些藤條哪有這麼能承重,只能給他們掉下去增加些阻力,嚴從煜沒有放棄,斷了再拉,一把一把的抓著那些藤條。

戚相思的臉上鋪滿了那些葉片,風雪掛在臉上特別疼,落下去時什麼東西打在身上都像是利刃,也不知道往下掉了多久,底下一堆纏繞的藤條給他們做了支撐,兩個人掛在了山壁上。

天無絕人之路,這個山洞就在他們的下方。

手臂中了箭他還抱著她沒有松手,其中有多痛戚相思也難以想象,進了山洞後他卻一聲都沒吭,直到她生了火替他拔掉箭他都沒喊疼。

齊敏蘭不會這麼大手筆著要她性命,她知道,這回又是受了小王爺的牽連,那些人就是沖著取他性命去的,在前來救她之前,他又經歷了什麼呢。

火堆中發出嗶啵聲,是戚相思從洞外拉扯來的枯藤,大概是沾了雪,火星子在火堆中爆著。

戚相思轉頭看他,嚴從煜抿緊著嘴唇,額頭上透著汗,臉頰微紅。

不好,戚相思心中一驚,抬手捂了捂他額頭,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戚相思急忙出去用帕子包裹了雪進來,這回不用融,四邊壓實後按在他的額頭上降溫,嚴從煜抬了抬眸,見她擔憂的望著自己,眼眸又垂了下去。

他太累了,幾乎是耗空了體力才抱住她沒有掉下去,最後都是毅力撐著,發了熱的人意識有些混沌,知道她在進出換雪,知道她在替手臂松綁,嚴從煜強迫自己不閉眼,瞥見她手上的青紅時,張嘴聲音嘶啞︰「手怎麼了?」

戚相思掃了一眼無所謂道︰「沒事,剛剛黑看不到,不小心砸到的。」

嚴從煜撐了撐身子做起來︰「藥呢?」

戚相思笑了︰「那是我自己做的藥丸,就帶了幾顆在身上。」磨成粉還沒多少呢,剛剛剛替他消炎止血都不夠,哪兒會有剩下。

嚴從煜朝著洞口看了眼,外面的夜風越來越大,似乎是要沖破洞外厚厚纏繞的藤條,洞內的火也越來越暗。

戚相思一直盯著那火堆,直到火苗慢慢縮小下去,只剩下手指大小的一簇在中央堅持,一會兒之後,火堆里就剩下了一些星紅。

山洞內重新歸于黑寂。

再也沒有枯枝可以讓她點火,戚相思坐在那兒,眼楮還沒適應黑暗,四周都是一片漆黑,暗處仿佛是有什麼盯著她,令人害怕。

他們會不會死在這里。

這兒距離上面很遠,底下又是山林,要是他們找不到這里,那他們只能等死,或許,或許他可以爬上去也說不定,少了她應該沒這麼重了,他功夫好,說不定可以離開這兒。

可她還不想死,她也不能死。

戚相思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可黑寂之中連空氣都是壓迫的,她縮了縮雙腳環手抱攏在胸前,耳畔傳來了他的聲音︰「你在害怕?」

「難道小王爺不怕死。」

一旁安靜下來,半響,他淡淡道︰「我命大。」

三個字,听起來語氣甚淡,卻似經歷過無數次類似的事才有這樣的淡然。

「我還不能死。」戚相思低下頭去,再大的信念也無法抵過現實,「我還有很多事沒做。」

地上又冷又硬,戚相思不能忍受這樣的黑暗加死寂,嘴角輕顫著,低聲喃喃︰「我還沒找到弟弟,沒有替阿鶯完成她的心願,我還要替戚家報仇。」

如果沒人知道他們在這兒,他們會不會死在這里,永遠都沒人發現。

戚相思眼底一晃,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要朝著洞口那兒爬去,嚴從煜拉住了她。

「你放開我,我去想想想辦法,或許,或許還有人在上面,或許我能編個藤條,只要我編成了,我們就能下去,崖底有多深,你說崖底有多深?」黑暗中戚相思神情有些慌亂,她受不了這樣的環境。

崖底有多深?藤條一根不夠結實她可以多編幾根,洞外到處都是,只要纏繞的夠多,一定不會斷,他們就可以下去。

戚相思低頭碎碎念著,忽然,嚴從煜抱住了她。

戚相思在他懷里狠狠一震,血腥味,藥味,混雜在一塊兒,刺激著她清醒過來,耳畔是他的聲音︰「別怕,我們不會死的。」

他清冷的聲音此時就是一劑最好的良藥,讓她混亂不堪的腦海漸漸停息。

他的身子格外的暖,快暖到燙人,卻讓她想要靠近去。

感覺到她往自己的懷里鑽,嚴從煜摟著她的手微微一僵,原本應該沒什麼知覺的左臂這會兒開始疼了,嚴從煜心中莫名。

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還有這麼膽小的時候。

深夜,洞外的風越發呼嘯,還有幾縷冷風鑽進來,戚相思低聲喃喃︰「阿鶯走的那天大雪紛飛,就像現在這樣,好像要把房子都掀翻。」

擱在她背上的手輕動了動,嚴從煜低頭,剛好踫到她的頭發,他輕輕的嗯了聲當做回應。

越是不想去想就越容易想到那些,此時此刻放下心防,戚相思更想要說說話。

「我和阿鶯在山寨里認識,我們被關在一個屋里,也是這麼黑,那些人把窗戶都封死了,一天唯有吃飯的時候才給我們開窗透光。」

「很多人都生病了,還有些人想逃走的,他們最後都死了。」

「我們逃出來那天,也是躲在山洞內,那時不敢生火,我和阿鶯在黑漆漆的山洞里躲了好幾天才敢出去,都快餓暈過去。」

他知道她在永州行乞了三年,也知道那個和她形影不離的女孩子才是齊府的五姑娘,只是這些事她不說他就不問。

如今她願意說了。

「你弟弟呢?」

「我把他送人了。」戚相思努力回想著那天,磅礡大雨,她躲在巷子里目送志兒被抱進張宅。

她從來沒後悔把弟弟送走,否則跟著自己早就沒命了,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還記得她。

山洞內安靜了下來,戚相思累了,也困倦了。

他的懷里暖洋洋的,很舒服,特別的讓她安心。

戚相思不想說話了,也不想睜開眼,她就想這麼閉上眼沉入下去,耳畔傳來了輕緩的問話聲︰「你叫什麼名字。」

「蠻江豆蔻連生,花開花謝相思。」戚相思的聲音越來越輕,「我叫相思。」

戚相思做了個夢,夢到她找到了弟弟,夢到阿鶯活過來了,夢見了爹爹和娘,夢見到了姐姐,他們都笑的很開心,沖著她柔柔的笑著。

畫面一轉,耳畔都是弟弟哭著找她的聲音,那一聲聲的姐姐喊的她心都碎了,可她無法靠近他半分,他就在自己眼前,她怎麼都踫不到。

戚相思驀地睜開眼,山洞內有了光,天亮了。

她抬起頭就對上了嚴從煜的臉,他還看著她,戚相思愣了愣後驚覺自己還靠在他身上,連忙起來,抬手在他額頭上輕輕一捂︰「沒那麼燙了。」

戚相思不是不知道他讓自己靠了一夜,可如今的情緒和深夜里卻不一樣,她現在想到這點就沒勇氣抬頭看他,更別說對視了。

于是她借著取雪,到了洞口迎面吹了陣冷風來平復情緒。

小王爺發燒,她怎麼腦袋也跟著燒壞了,她後來沒說別的了吧。

戚相思有些懊惱的拍了下額頭,這時候她怎麼會想起夕月公主說過的話。

她真是瘋了。

「戚家的事,對,戚家的事。」戚相思默念了幾遍,轉過身替他解布看手臂的傷勢,又把帕子遞給他讓他自己貼著額頭,對自己做完說過的辦法還念念不忘,真能搓粗一點的藤繩也未嘗不可。

干等著人來救還不如自己想點辦法,再說他的傷也不能拖。

戚相思把這辦法一說,嚴從煜沉默了半響後把匕首遞給她︰「外面的全部割下來能掛一段,之後你盡量抓粗的,幾根並在一起,崖下會有人搜尋。」

讓她一個人下去?

那他怎麼辦。

「我臂力不足拉不住,掉下去喪命不說還浪費。」戚相思癟了癟嘴,「還是你下去,到時遇到了找你的人,你可以讓他們再來救我,我又沒受傷,多等會兒沒事。」

嚴從煜看了看她︰「我拉不牢,你先綁住腰身,這樣不怕掉下去。」

「那你怎麼不綁。」戚相思輕輕嘀咕了聲,她要是死在這兒,好歹還有他替她為戚家犯案,要是都死在這兒,那就什麼都不用說了。

安靜半響,戚相思拿起匕首貓身到洞口,不管了,先割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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