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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夕陽的余暉徹底消散的時候,蘇堤上已經沒有什麼人了,葉璃在花滿樓的肩膀上抖了抖毛,把自己鼓成了一只刺蝟,正當她想跟花滿樓說話的時候,一聲輕笑從背後傳來,葉璃猛地轉頭望去,瞳孔一下子放大了。

「抱歉,葉姑娘實在有趣得緊,在下剛才失禮了。」

站在葉璃與花滿樓身後的人躬身作揖,為自己剛才的一聲輕笑作解釋,但葉璃望著他白皙如玉的臉龐,只覺得心涼了半截,歐陽少恭出現在此地,顯然不會只是打聲招呼那麼簡單。

此刻披著莫大夫馬甲的男子臉上的神情十分溫和,任誰也不會想到他心狠手辣起來會是什麼模樣,葉璃雖然害怕,但也不想在他的面前露怯,畢竟越是露怯,越會處于下風。

葉璃很快直起身子道︰「莫大夫謬贊了,人活一世,自然有趣大過無趣的好。天色已暗,莫大夫有什麼事不妨直言。」

花滿樓听著莫大夫和葉璃一來一回的對話,靜靜地站在原地沒有發出聲響,臉上神情雖然沒有多大的變化,但他的心中並不平靜,因為莫大夫是什麼樣的人,他先前已經听葉璃說了不少,在葉璃的口中,普通人對上他,毫無勝算可言。花滿樓雖然武功屬于一流,但是在修道中人面前,怕是與普通老百姓並無區別,如果莫大夫此刻要出手,怕是他與葉璃一點兒反抗之力也無。好在莫大夫似乎並沒有要傷害他們的意思,不然的話他肯定沒必要暴露自己。

「夜里風涼,此處並非談話的好地方,不知在下可有這個榮幸,邀請葉姑娘前往家中一敘?在下有些事情需要葉姑娘幫忙,作為報酬或者說交換,我也可以替葉姑娘解決一些小煩惱。」

莫大夫並沒有再繞彎,如葉璃所願直接說了他的目的。出乎葉璃意料的是,莫大夫的態度放得很低,好像真的有什麼事情要求著她幫忙一般。在葉璃驚訝的目光中,莫大夫抬手一揮,葉璃發現自己的身體一下子變得火熱,不過片刻的功夫,她竟恢復了人身!

花滿樓比葉璃還要驚訝,因為葉璃原本是待在他肩頭的,可是她的身子突然一重,然後就離開了他的肩膀,出現在了他的身側。花滿樓雖然看不見,卻能感覺到,甚至聞到恢復成人身的葉璃身上散發出的淡淡香味。

花滿樓朝自己的身側伸出了手,握住了葉璃的胳膊。隔著一層薄薄的紗衣,花滿樓能清晰地感覺到葉璃骨是骨肉是肉,她的胳膊縴細柔弱,仿佛多用些力氣就會斷掉一般,花滿樓曾經想過有朝一日葉璃恢復人身會是何種模樣,卻沒想這一日來得這麼快,而他雖然就站在葉璃的身側,卻猜不到她究竟是何種模樣。

葉璃的左胳膊被花滿樓握住了,她很快伸出右手輕輕撫了撫花滿樓的手掌,輕聲道︰「我沒事,花大哥不用擔心。」

葉璃心里閃過許多念頭,不比花滿樓要少,能夠恢復人身,她既激動又擔憂,畢竟歐陽少恭實在太強,他揮揮手就能解決她的煩惱,翻翻手自然也能讓她瞬間灰飛煙滅,和這樣的人打交道做交易,無疑是一件需要勇氣的事情。但此時此刻,葉璃恐怕自己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

「莫大夫給了我這麼大的一份厚禮,我自然要回報一二,如果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地方,我定會盡力相助。」葉璃望著莫大夫的雙眼,努力表現出鎮定的模樣,她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但看他如今望著她衣著樣貌的眼神,似乎還有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葉姑娘不怪在下自作主張就好。」莫大夫微微笑著,垂眸望向了葉璃與花滿樓貼在一起的雙手,「上回的事情還未好好謝過花公子,不知花公子可有時間,一道前往在下家中作客?」

花滿樓還未說話,葉璃蓋在他手掌上的手便是一緊,花滿樓明白葉璃的意思,她不願意他跟著她去冒險,可是讓他眼睜睜看著她被莫大夫帶走,他實在做不到。經歷過失去,才知道不願失去是種什麼滋味。

花滿樓的手下移,堅定地握住了葉璃的手掌,對莫大夫說道︰「那我與小璃這就打擾了,還請莫大夫帶路。」

葉璃怔怔地望著兩人交握的雙手,感覺著花滿樓掌心中傳遞出的堅定與溫暖,她的心砰砰一聲連著一聲,覺得整個人的胸膛中都充滿了勇氣。江湖中人常言生死之交,葉璃直到這一刻才體會到什麼叫做生死之交,什麼叫做陪著你上刀山下油鍋。

「兩位的感情真是令人羨慕。」莫大夫在前面領著路,望著葉璃與花滿樓始終不曾放開的雙手,似是感慨,似是悵惘,只是他後半句話,就沒那麼好听了,「在下之前還誤會葉姑娘與蘇公子是一對,真是慚愧,慚愧,看走了眼。」

葉璃听了這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歐陽少恭喜歡挑弄人心,她卻不願順著他的想法去表現。葉璃不僅沒有放開花滿樓的手,反而化被動為主動握住了花滿樓,微笑道︰「花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一直對我照顧有加,我們的感情自然是極好的,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對于莫大夫說蘇辰的那一句,葉璃沒有半句解釋,隨便他去理解,花滿樓倒是想說什麼,不過手指被葉璃捏了捏,他話到半路就改了口︰「我與小璃朝夕相處,彼此相依,實在不放心她一個人去太遠的地方,只好打擾莫大夫的清靜了。」

這樣不按常理出牌的回答,讓莫大夫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兩分,出了杭州城之後,他加快了腳步,葉璃一個恍惚,就發現在黑暗中失去了莫大夫的蹤跡,好在因為兩個人牽著手,花滿樓並未一起消失。

「怎麼了?」感覺到葉璃的腳步停了下來,花滿樓輕聲詢問,剛才一直都是他跟著葉璃在走,所以花滿樓並不知道莫大夫突然加快腳步在葉璃面前消失蹤影之事。

「莫大夫走得太快,我一個眼花就不知道他往哪個方向走了,城郊這里沒有燈火,看不太清楚路。」

葉璃解釋了一下她停下腳步的原因,如果是貓身,她的夜視能力還要再強一點,可是如今恢復了人身,別說夜視能力了,連走路她一開始都有些踉踉蹌蹌的,畢竟她已經許久都不知道作為一個人生活是什麼滋味了。

「跟著我走吧,我能感覺到方向,注意好腳下,這里的小石子比較多,容易崴腳。」花滿樓握緊了葉璃的手,憑著他的感覺開始帶路,他雖然眼楮看不見,走路卻比看得見的葉璃要穩很多,一刻鐘後,葉璃再次看到了莫大夫的身影,他站在一塊浮石前,再往前幾步便是一處懸崖。

葉璃真想開口讓莫大夫直接施法把她帶走算了,不然等他們走到莫大夫的家,怕是肚子都要餓扁了,可是這話葉璃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她可不想暴露那麼多,連交易的籌碼都輸了去。

「踏上這塊浮石,它會送二位到我的住處,不過浮石比較小,二位要站得緊些,免得掉了下去。」

莫大夫指了指面前的浮石,葉璃定楮一看,站兩個人倒是站得下,不過站三個人就行了,也不知莫大夫說的話是什麼意思,葉璃覺得自己的智商經過這麼一路的折騰已經掉線了,哪里想得明白莫大夫話中藏著的話。

待葉璃和花滿樓踏上浮石之後,浮石便在莫大夫的驅動下緩緩向前移動,葉璃一開始和花滿樓並肩站著,雖然握著手,但兩個人之間還隔著些許的距離,只是浮石行至半路,忽然往內收縮,葉璃只好與花滿樓面對面站在了一起,等到浮石縮至只余一個人所站空間的時候,葉璃幾乎可以說是掛在了花滿樓的身上,雙腳踩在他的腳上,雙手摟著他的脖子,努力把重心往上提,免得把花滿樓給踩壞了。

黑暗中,葉璃並看不清花滿樓的表情,但可想而知,他定然是覺得尷尬的,可是在半空中的浮石越縮越小,除了緊緊摟在一起,葉璃想不出別的辦法來了。她真的懷疑,莫大夫腦子里是不是哪根筋搭錯了,折騰別人的感情,對他來說就那麼有趣?葉璃真希望自己現在仍然是一只貓,那樣的話掛在花滿樓的身上她至少不會覺得尷尬。

被花滿樓抱下浮石的時候,葉璃唯一慶幸的是現在是黑夜,莫大夫又是住在懸崖之上,除了他們三個人,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葉璃隱隱又有些擔心,因為她覺得莫大夫想做的可能遠遠不止她想到的這些。

茅屋里,很快亮起了燭光,莫大夫從里面走了出來,將葉璃和花滿樓迎了進去。桌上擺放著豐盛的飯菜,卻只有一副碗筷。

葉璃一顆心沉沉地墜了下去,她很是後悔,之前在西湖邊,她就該極力阻止花滿樓與她一道踏入危險之地的,如今後退無路,前進無門,葉璃真不知該怎麼辦。電光火石之間,葉璃忽然想到了一個可以救她的人——初七!

然而莫大夫接下來的話,讓葉璃連這個希望都破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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