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嚴鐸從影視城走了之後,就真的沒有再回來過,並且也再沒有聯系過樂明曉,他看得出樂明曉的異常肯定是與自己有關,但多半也有拍戲壓力過大的緣故,現在不是解決問題最好的時機,倒不如等這邊的戲告一段落,那時候樂明曉有多大的氣也應該消了,他們才可以坐下來好好的談一談。
嚴鐸不在,樂明曉也總算是恢復正常了,不過他的正常也僅限于在工作的過程中,只要一離開鏡頭前,就分分鐘切換成省電狀態。不止跟他關系近的那些,就連劇組的工作人員都意識到他的反常了,不過那些人當然不會關心他發生了什麼,只是在溝通工作時卻都帶了三分小心。
這一切祁耀和江越他們都看在眼里,難免為樂明曉擔憂,也都旁敲側擊地詢問過,樂明曉也只是說拍戲太累了,便不肯再談。祁耀又去問樂明曉的助理陸苗,然而依舊得不到什麼確切的答案。陸苗倒是能猜到一二,那天任朝遠出現在影視城,之後樂明曉的情況就不對了,可是陸苗當時並沒有跟在樂明曉後面,所以也不清楚究竟發生什麼,自然就不好亂說了,何況以樂明曉的性子,他要非自己憋著,別人就算撬開他的牙齒也是沒用的。
六月中旬,影視城這邊的戲份殺青了,接下來的行程要轉戰雲南拍攝外景。劇組早在幾個月前就已經選好拍攝場地了,不過先頭部隊要提前趕去做好一些準備工作,所以他們這些演員就有差不多一周的休息時間了。
上午九點四十五從影視城出發,一路暢通,到達北京的時候也快到下午四點了。樂明曉坐著公司的車回了嚴鐸的別墅,只是偌大的別墅空蕩蕩的並沒有一個人,樂明曉暫時把行李擱到玄關處,不知怎麼的就松了一口氣。
他知道,自己早晚是要跟嚴鐸攤牌的,在回來之前也不止一次的做了心理建設,可這一天真的要到來了,他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
這個家……不對,這里很快就不是他的家了。這棟別墅,處處都是他和嚴鐸一起生活過的痕跡,不管走到哪里,過去的那些場景都會一一地在腦海中閃現,好的或者是壞的,每一件都讓人想忘也忘不掉……
待在這樣一個充滿回憶的空間里,樂明曉覺得多待一秒都是對自己的煎熬,他干脆出門,開車離開了這個地方。
這個時候他其實並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多半還是為了可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車子開出小區後,行駛在馬路上,漫無目的地跑了一段後,最後還是去了邊向東那里。
比起上次來時看到的狼籍一片,今天邊向東這里可要干淨整潔多了,不過看到邊向東本人時,樂明曉還是嚇了一跳。
「東子,你傷得這麼嚴重!」
邊向東右手小臂上打著鋼板,外面纏了繃帶吊在脖子上,臉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的,看他這副模樣,樂明曉眉頭都皺起來了,「你傷成這樣,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醫生怎麼說的,不需要住院休養嗎?」
他的手臂也曾經骨折,所以對邊向東完全是感同身受,邊向東倒是不甚在意地說道︰「沒那麼嚴重的,醫生說很快就會好了。」看他臉上帶著笑,整個人的精氣神兒倒真的是比之前看到時好了一大截,樂明曉也暫時放下心來。
兩人進了客廳,樂明曉不客氣地一屁|股就坐到了沙發上,邊向東問道︰「樂樂你不用拍戲了嗎?」
「劇組去外地取景,給我們放了假。」他隨手撈過一個靠枕,抱在了懷里。
「哦。」邊向東應道,從冰箱里拿了瓶喝的給樂明曉,樂明曉接過來,擰開瓶蓋,就接連灌了幾口下去,邊向東又說,「樂樂,我還忘了跟你說聲謝謝。」
「謝我什麼?」
「當然是謝你救了我,」邊向東說,「要不是你,我就可能不止是斷一條胳膊這麼簡單了。」
「……」听到這話,樂明曉卻沒來由地嘆了嘆氣,說道,「不用謝我,要謝就謝任朝遠吧。」
「不是你拜托嚴董出面的嗎?」邊向東不解道,「嚴董親口說過的,因為看在你的面子上,他才肯出手。」
樂明曉搖了搖頭,心說自己哪有那麼大的本事能請得動嚴錚,也不知道到了這份上嚴鐸又何必再做這些表面功夫。他靠在沙發里,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邊向東一肚子的疑問也問不出來了,轉移話題道︰「樂樂,你要留下吃晚飯嗎?我現在就去做飯。」
「你都成獨臂俠了,還忙什麼啊?」樂明曉看了一眼邊向東的胳膊,說道,「做飯的事交給我來吧,不過……」他頓了頓,又道,「東子,你今晚可得收留我了。」
邊向東奇怪道︰「樂樂你沒住的地方嗎?怎麼……」
「是啊是啊,我都無家可歸了,」樂明曉趴到沙發扶手上,仰頭可憐巴巴地看著邊向東,「在找到房子之前,就暫時先住你這兒了啊。」
住他這兒自然是沒問題的,不過邊向東心中的疑問就更深了,他看了樂明曉一眼,斟酌道︰「樂樂,你跟嚴總吵架了嗎,是不是……因為我的關系?」
「怎麼可能呢,沒有的事。」樂明曉扯著嘴角笑了笑,趕緊說道,「不提這個了,還是去做飯吧,我還真的有點餓了。」他把懷里的抱枕隨手一扔,就從沙發上爬了起來,往廚房的方向走去,邊向東也不好再多問,只好跟在了後面。
樂明曉其實是會做飯的,不過當藝人的這幾年,什麼都不用自己操心,尤其是有嚴鐸在,衣食住行這些日常幾乎全部被對方包辦了,結果就差點把他給養成了四體不勤五谷不分。許久沒有下廚,手藝生疏了不少,在廚房里折騰了半天,最後湊合著炒了兩個菜,還有一道湯,其中的蝦仁玉米還讓他給炒糊了。
邊向東這里從來都是一個人住,不過客房里還是安放了一張床的,鋪蓋也不是現成的,收留樂明曉一個晚上自然不成問題。吃過晚飯後,考慮到邊向東現在是傷員,樂明曉主動把收拾殘局的活給攬了過來。
剛剛忙活完,正準備歇會兒的時候,邊向東忽然過來拿了一樣東西給他,樂明曉看了一眼,正是上次自己來時給邊向東的那張卡。
「樂樂,這張卡里的錢我沒有動過,你拿回去吧。」
樂明曉愣了一下,問道︰「你不需要用錢了嗎?」
「公司已經同意跟我和平解約了,只需要支付一部分解約金就可以,我自己還是可以負擔得起的。」說到這里,邊向東對著樂明曉笑了笑,「說起來,還是要謝謝你,如果不是樂樂你,我的事不可能這麼容易就解決的。」
樂明曉已經懶得多去解釋什麼了,也不再跟邊向東客套,正好他接下來要找住的地方還是需要錢的,他接過那張卡,又道︰「東子你有什麼打算,跟公司解約後有考慮過下家嗎?」
邊向東搖了搖頭,說道︰「暫時不打算再簽公司了,我想休息一段時間,然後出去走走。」
「你打算退出娛樂圈?」樂明曉吃驚地問道,邊向東的表情看起來倒是挺平靜的,「也不能算是退出吧,就是打算調整一下自己。」他笑了笑,似乎回憶起了什麼,緩緩道,「沒出道以前,抱著吉他在馬路牙子上唱歌給人听,晚上就去酒吧趕場,總覺得沒人可以懂自己,期望能夠站上真正的舞台。後來參加比賽出道了,成了一個真正的藝人,然而一切並不會如你所願,其實真正可以站到舞台上的機會少之又少,為了爭搶那點機會有時候還不得不做出一些自己並不喜歡的選擇,再想想以前,雖然什麼都沒有,反而要輕松自在多了。」
「……是啊。」邊向東的話明顯讓樂明曉深有同感,他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道,「東子你有想過要去哪兒嗎?」
「還沒想過,走到哪兒算哪兒吧。」邊向東說道,「最好是走遠一點,像是雲南西藏這種地方,或者干脆去國外,干脆去讀書也說不定。」
「唉……」樂明曉忽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往後躺在了沙發上,「居然有點羨慕你了。」
看他閉著眼楮,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疲憊的樣子,邊向東又道︰「樂樂,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什麼?」
「如果當初我們兩個沒有選擇去參加星聲戰役的比賽,現在會是怎樣一副光景呢?」
「如果沒有參加比賽……」樂明曉喃喃道,他睜開眼楮,望著頭頂的天花板,漸漸地陷入了沉思……